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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坐在班车上,心情有些郁郁。虽然今天的事错不在我,但毕竟老板话里话外颇有责怪之意,总觉得不舒服。两年多的历练,如今的自己遇着麻烦,不会象刚来时那样手足无措,逆耳之言也有如射往心脏的箭,还没到目的地,就被防护外衣挡住,纷纷折倒在地,伤不了自己。

可我到底是个情绪化的人,还是高兴不起来。

28岁了,正经大学本科毕业,相貌身材自认中等偏上,职位是杂役主管,手下无兵。个人问题尚未解决,至今连个男友都没觅着。

12岁时,想到有一天自己会24岁,那种盛极必衰的年纪,就不觉打了个寒蝉。转眼28了,连哆嗦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木然。人活一世,草活一秋,25岁以后,日子过得跟翻书一样快,转眼就老了。想想真无趣,心境未老先衰,也许真是伤着了。

到了家,母亲在等我吃晚饭。

“爸呢?”我随口问。

母亲头也不抬,“早吃完出去了。”

去年和李某分手,父亲跟我大吵一场,从此成了陌路。原因为李某是他老战友的儿子,我这样做,伤了他和战友的感情。

我对此实在无话可说,感情的事勉强不得,这是我辈人的共识,可是父母那辈,好像总是很难接受,埋怨我们眼高手低,三心二意。

我埋头吃饭,和母亲也没太多的话,只是听她东家长,李家短的扯了几句。快吃完的时候,她忽然道:“秀妍,这周六有空吗?”

我一愣,直觉告诉我她老人家一定又物色了新主儿了。

果然,她继续道:“那天碰见冯阿姨,她说她女儿单位有个小伙子不错,刚30岁,博士呢。人也稳重,父母都是老师……”

“博士我们公司一大堆呢,海归也有,”我及时打断她,“这种事看缘分,急不来的。”

“你不去看,怎么知道有无缘分?”母亲的脸沉下来,可我并不害怕,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如果不是真急了,也不会这样堪堪相逼,心总是向着我的,即使我跟父亲的关系僵成那样。

“妈,相信你女儿,左不过这两年,一定把自己给嫁了,总行了吧。”我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其实心里也没底,哄哄她再说啦,省得老是相煎太急的样子。

母亲不理我,我知道她心里是松动了。

“也就是我,换成你爸试试。准又得揍你。”

我嘻嘻一笑,“我爸现在不理我也有个好处,就是彻底不管我了,我不知道有多自在呢。”

想了想,对母亲道:“你别说,这周六我还真有事,温静从英国回来了,约我见面呢!”

母亲抬了下眼,她的神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我能感觉出来,那是一点歉疚,其实完全不必要。

温静的爸爸和我爸原来同在一个国营大厂,我父亲的职位还在他父亲之上,后来改革开放盛行,厂里的情况越来越差,当时流行个人承包,以父亲的资质和实力,是完全可以拿下的,只是他和母亲都是胆小谨慎之人,不肯担风险。最后厂被温静的爸爸盘了去,做成了私营企业,且越来越壮大,现如今,完全是一副企业家的派头。

而父亲没几年就面临下岗分流等尴尬问题,从此隐没乡间,这也是他为什么脾气越来越坏的原因。

母亲也一直耿耿于怀,人总是这样,如果没机会倒也心安,可是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却硬是错失了,那才是一辈子懊悔不已的事。

但这并没有影响我和温静的友谊,她比我小两岁,我们从穿开裆裤就玩在一起,后来虽然她离我越来越远,甚至去了海外,我们从未断过联系,从书信到电邮,零零总总的整理起来,都能出本《尤利西斯》了。

“这次回来还走么?”母亲问,她其实也挺喜欢温静的,乖巧的女孩,长得也顺眼,待她如自己的小女儿一样。

“不会了,说是回来扎根的。你看,我们这代人还是爱国的吧。”我边吞着汤边说。

“哎,那钟家的阿海呢?不是一起去的英国嘛?这次也回来吗?”母亲的记性就是好。或者说她对与我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总是比较关注。

钟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钟瞿的儿子。以前看贴在墙上的枪毙通告,一个血红的大勾,下面是法院院长的署名,执掌生杀予夺的大权,难免令人心生畏惧。

其实二十年前,钟瞿也只是个小小的办事员。我们三家同住在市郊的老新村,三个孩子打打闹闹的从小玩到大,只是后来,各家境遇不同,温家和钟家逐渐欣旺,先后搬离,只剩了我们还在老地方住着,希冀着拆迁来改善居住条件。我很早就懂得,各人各福,强求不来,倒是告诉我这句话的父母,始终没想通似的郁闷着。

“应该一起回来的罢,他们恋爱都谈了这么多年了,这次回来,肯定要办喜事。”我若无其事的说,巧妙的断了母亲的那点心思。

母亲脸上稍稍一黯,随即恢复了正常。

我心满意足的撂下碗筷,哼着歌进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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