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旧在原学区上的中学,温静和阿海跟着各自家里分别去了城南和市区。我们终于拉开了距离,来往稀少。
有时候,地理上的远近并不算什么,应着地位,身份而拉开的距离才真能叫人疏远。
听说阿海在一中的成绩还是同样的傲人。他一贯如此,即使逃课,即使调皮,但学习总是很好,所以老师和家长能一次次原谅他的顽劣。
初三时,我在自己学校意外见到了阿海。
他是来参加数学竞赛的。而我没能入选,数学一直是我的弱项,这让我颇有些失落。
远远的在走廊上瞟见他正和自己学校的同学说话。
我迟疑着走过去,他看到了我,便停下来注视着我。
他长高了,天生的秀才模样,白净瘦削,眼神依旧清澈。
我们终究只是相互点头对笑了一下,然后擦肩而过。
在交错的那一刻,我却明显觉察到了他脸上泛起的微红。
那种感觉真是奇妙,后来我经常回想起这一幕,总是猜测他为什么脸红。
我当然没有和阿海走到一起。一切生于朦胧而止于朦胧。
每个人的豆蔻年华中都会有些疏浅的影子,淡淡的,羞涩的,有时会带点秋风秋雨似的忧伤,却总有些强说愁的意思。
一切才刚开始,那么漫长的路其实仅走了一步而已。来不及细说,来不及回味,眼前即掠过新的风景,心里体会着新的滋味,满心洋溢着欢喜,那么多热闹纷华涌到面前,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我们跌跌撞撞的往未知里闯着,不曾有过停顿的念头。
等终于想到要驻足回首时,却发现已经繁华过尽,灯火阑珊处空无一人。
后来听说阿海和温静上了同一所大学,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对。钟家大人极喜欢温静的温婉贤淑,加上她家世也好,两家算得上世交,背地里早拿她当儿媳看待了。
温静也是极善解人意的。高考填志愿,钟父希望儿子读法律,将来顺风顺水,可是阿海偏填了财经系,惹老子生气了好一阵,倒是温静亡羊补牢似的填了法律系,聊以安慰,所以钟父总夸温静比自己儿子强。
这些自然都是温静跟我说的。
我们两个在网络上热乎得死去活来,其实细想想,谈来谈去说得最多的话题还是阿海。
阿海于她,是全部的世界,而于我,已成了故人,遥远而模糊。
此时,我们坐在锦江顶层的旋转餐厅,眺望这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遥想起从前的那些趣事,笑靥如花。
眼前的温静,缎金色的中袖唐装配一条齐膝黑裙,端淑雅致,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依然靓丽,尤其那一份娴静优雅,更是让我望尘莫及。
“去欧洲就是比去美洲好,瞧你这气质,全不像留美的人那样,做什么都急煎煎的。”我由衷的感叹。
温静只是笑,露出一口小贝齿,“秀妍,你还是那么漂亮。”
我失笑,12岁的时候第一次听到有人赞我漂亮,那时还是一孩子王,整天就知道疯。懵懵懂懂的回去照镜子,恰好有张山口百惠的画刊在旁边,我对着镜子一笑,细眯眼,小虎牙,和山口百惠还真有点象,从此便以美女自居。
可惜脸部的黄金配比过早出现,以至后来越长越不堪,生生的从小天鹅变回了丑小鸭。
“阿海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本来也说一起来的,临时有点事,让我跟你打个招呼,改天一定好好聚聚。”温静一脸的抱歉。
我低首掐了下手指,原来有七年没见过他了。
“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温静好奇的望着我。
“呵呵,想起小时候打预防针,阿海死活不肯去,结果被他妈扛着一路狂奔,没想到这小子机灵的吊上了路边的一根竹子,就是不肯下来,后来他妈扬言要回去拿菜刀来劈,才乖乖下来了。”
温静也是大乐,“还说他呢,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到了注射室,医生刚一举针筒,你就把人家祖宗八代都骂过来了,结果还唤来两条壮汉,才把你制伏。”
多悲壮的童年呃。
“知道么,那个给我打针的医生现在都是三院的院长了。我有次看病,还遇见他,他不认得我,却认得我妈,又把我给数落了一通,真会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