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含光不经意地就借用了李慈恩的口头禅。“这都行?”
那男人原本伏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此时闻声,便撑起身子抬眼看她。
月光、雨点,把他的面孔模糊成了一道光影,然而,却没有模糊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锐利得就像是一把匕首。
淬了毒,见血封喉的那种匕首。
☆、第25章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男人杀过人。
这份明悟;一眨眼间就浮上了含光心里,让她遍体生寒,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前世;虽然她是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但这并不是说她没有接触过外界的风雨。她父亲是江南总督;在总督任上焉能没有几条人命?她丈夫是新科将星,他的富贵;是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从他们身上,含光学到了一点。
一个人如果杀过人,他的眼神便会有些不大一样。眼睛里一份特别的神采,仿佛都会就此消退,留下来的是一种淡漠,对人命的淡漠。仿佛在告诉大家,这个人杀过同类,并且他并不在乎。
而这男人的眼神要比她丈夫的眼神险恶百倍,如果说她丈夫发怒时,他的双眼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琉璃烈火的话,这男人的眼神就是两把冰凉的匕首,随时随地都能悄无声息地没入谁的腰腹之中。
这男人杀过人,而且他随时都准备再杀人。
含光已经想跑了——从她刚穿越时候的心理来看,这男人现在的困惑,说不定都会促使他为求自保,先大开杀戒。
但这个念头本身都已晚了。
虽然含光只是犹豫了一瞬,倒退了一步,但这点空档,已经足够这男人作出反应,他比鬼魅更快,含光尚且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不由己一阵踉跄,已经被他捏着喉咙顿到了墙上。
“此为何处。”他恶狠狠地问,“你是谁,是你把我撮弄过来的?”
为了让含光说话,这男人并没有很用力,但圈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已是足够的威胁。含光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善意和无辜,这男人是绝不会犹豫杀人的。
甚至于,即使他相信了现在的情况,也许为了免除后患,让人永不能发掘他的来历,他都会……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她的脑袋转得也比平时快了很多,顾不得去感慨、惊骇,大脑似乎都自动开始分析她看到的景象。
这男人虽然只穿了中衣,但这中衣都很精致,做的是桃李连绵图样的掐边。据她所知,就是在前朝,这图样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浓重的吉祥含义,都并不是很流行,只有在如今的秦国,因为天家姓李,这寓意吉祥的图案才被广泛应用在生活之中,成为了很热门的吉祥图饰。
这男人是本朝的人,就不知道是几年前穿越过来的了。
再捞了中衣上的花样一眼,大致确定了,起码也在昭明年以后。这种花式的棉布是在昭明年开始出产的。
“这里是西安。”她快速回答,“开明三十二年,距离昭明年间已有二百余年。”
她的回答令男人轻轻一震,握着她脖子的手反射性地收紧了。含光顿时不适地咳嗽了起来。
“敢讹我?”男人轻声道,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是越捏越紧,含光逐渐缺氧,她情不自禁地开始挣扎。
然而,十二岁的女童如何是成年男子的对手?更别说此人明显身具武功,些许抵抗,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她所发出的哀鸣声,在轰天的雷暴中也被完全掩盖了过去。
一团团电光在天空中滚动,雷声震耳欲聋,这漆黑的小院时而被照亮,时而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气氛自然显得无比的险恶。男人渐渐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而含光也快丧失反抗的力气,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刺耳的声音,从极远处冒了出来,以很快的速度便接近了小院。
“最后十天!最后十天!”亢奋的声音带了几分无机质的沙哑,即使是雷暴也难以遮掩它的决心和动静,透过几层院墙,依然如在耳边。“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羊毛衫展销会只剩最后十天!来自内蒙古鄂尔多斯的优质羊毛,只有最后十天!价格优惠让利销售,我们就在扶风县政府对面。扶风县的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它一样是以极快的速度去得远了,来去如风,就像是刚做过的一个梦,除了刺痛的耳膜以外,不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