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问题。”韦凤飞对她的决定没什么评论,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现在都是电子化社会了,而且网络发展得这么快,除非你逃到穷乡僻壤没有网络的地方,不然总是很难避开追查——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你现在在机场,要飞去哪里?”
“巴黎。”含光一边和她说一边就放心下来,韦凤飞真是太可靠了,虽然她也觉得她这么积极可能是不无和于思平做对的意思,但不论如何,她的态度还是让她觉得温暖且安全。“到巴黎以后再去哪里……就还不知道。”
“你觉得他这几天内会发觉不对,开始找你吗?”韦凤飞问。
“我……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含光有些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也许是下一刻,也许是明天,也许……也许就永远不回来了。”
“你们这到底都是发生了什么事啊?”韦凤飞叹了口气,“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了,飞机什么时候起飞?还有半个多小时登机?那你先别慌,就用这个护照去巴黎,住这个酒店,来我把订房电话报给你,到了以后你买个手机,用那台手机打我的电话,我们再慢慢谈。”
含光有了主心骨,如何不从命?她心事重重,一路上都没睡好,时而想着于思平现在穿越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回来以后也不会找她,自己根本白担心,时而又是害怕于思平盯死自己,把她堵在了国外的某个街巷里,然后……然后她估计自己就得死无全尸了。
乱糟糟地胡思乱想了一路,又是经停又是出关的,含光到巴黎以后去了酒店,买了手机,给韦凤飞打过电话时,那边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第一句话就说,“你把于思平的护照号报给我,我让人把他编到高度关注名单里,这样他从机场入境的话,我半天内就能收到消息通知你。”
不愧是韦家的姑娘啊……含光货真价实地汗了一把,也不知如何解释于思平不可能从机场回国,只好继续圆谎,“他没有出差出国……就是在国内打转,可能是去乡下收古董了,走的时候不是很愉快,我也没问太仔细,都不知道是在京郊还是去比较远的地方。”
韦凤飞似乎是信了,她转而道,“那你一定非得走吗?我还想如果你真的不想见他的话,等他回国了我立刻通知你,你当即就可以去外地飞走什么的……你到底怕他什么啊?不就是想分手吗,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再带几个保镖,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呢?”
含光瀑布大汗,“凤飞姐——”
韦凤飞到底是心软了,“行行行,疗情伤是吧,我懂我懂。你想在欧洲玩就在欧洲玩吧,我这边给你弄个假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要觉得这样自在,那就这样好了。”
不能正面打击于思平,让两人彻底分手,似乎让她有些遗憾,韦凤飞嘟囔了几声,没好气地又道,“这一次你和他是真的断了?可别和上次一样藕断丝连,浪费我感情!”
“上次其实也不能说是藕断丝连,其实就是想分,只不过到底还不想他死而已……”含光赶紧重申一下自己的立场,“后来……反正虽然他有所改变,但也只能让我更明白,我们俩就不是一路人。”
“对嘛!”韦凤飞在电话那头拍了下桌子,显然是心中畅快,“你这么想就对了,妹子,你和他那根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和权寅都担心着你呢……好吧,权寅那个讨厌鬼,老是暧暧昧昧的,不作数。我心里真的是很担心你呢,你没个长辈照料,就是吃了亏都没人给你做主……”
虽然还是扼腕于她不敢正面和于思平说分手,还要跑到国外去疗情伤,不过眼下的结果已经足以让韦凤飞满意了,含光不禁有些担心,都怕她不在国内的时候,韦凤飞和于思平打起来,不过想到权寅,她又释然了——这两个人在权寅跟前,就是两只猫,再怎么炸毛威胁力也有限,他应该可以轻松镇住场面,而且也不会让于思平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和韦凤飞约定了三天后去拿新护照,含光挂了电话以后,少不得又拿自己原来的号码一一联系亲朋,说明自己失恋分手,并且打算出国静修一段时间的决定,又和他们约定了电子邮件作为主要联系方式。众人当然反应不一,有惊讶的,有八卦的,含光都一一应付过来了——德瑜那边多花了点时间,对方嚷着要来陪她,又嚷着要去找于思平算账,在知道分手是含光单方面决定以后,又嚷着让含光放心,她一定不会出卖含光等等等等。等到电话都打完,方方面面都交代到了以后,含光的时差都快不用熬了,她坐在落地窗边,看着如画城区上空慢慢落下的夕阳,也不觉得困,也不觉得悲痛难受,有的只有恍惚而朦胧的不可置信。
她真的做到了……真的就这么来了欧洲,而且也没想着要回去……奇怪,现在想秦国,她都不觉得那是她的家了,不论百芳园也好,扬州的坟茔也罢,甚至是她还没造访过的平国公府,还没了解过的那对儿子的生平……这些事对她来说,真真切切已经隔世,已经真的不再重要了,包括和前世一直牵牵连连,因为前世和她结缘的于思平,她曾以为离开他多少会让她有些痛苦,毕竟她对他不能说完全没有爱意……
可现在她真的半点也不觉得辛苦,她所感到的只有两世从来都未曾有过的轻松,好像一副本来就应该卸下的担子,终于从肩上滑脱一样,她现在简直轻盈得快飞起来。
她是单独一人、自由自在,没有谁牵绊她的脚步,世界这么大,她可以履行自己多年前刚穿越时的理想,慢慢地去浏览、去经历、去享受——现在,她已经有足够的金钱了。
于思平给她的钱,她几乎没有动过,那张卡也被她留在了北京,现在她的钱包里装着的完全是她自己的财富,或许不能让她一掷千金地买个百芳园,但也足以支持她宽裕地游遍全球……她实际上已经开始了刚穿越时想要的那种生活。
什么爱恨情仇,什么割舍不下,什么混乱的嘈杂的无能为力的被摆布的……所有这些身不由己的感觉,都让她想到前世,就像是于思平,他也算是个属于前世的爱人,这些羁绊里也许有些的确难以割舍,但真的放下了以后——说真的,这种感觉真正非常好。
她可以允许自己不再去关心前世那些亲友的处境……反正他们也不记得她了,她可以允许自己不再去挖掘前世子嗣生活的细节……她可以对自己承认,几天相处联系出的感情,毕竟没有那么刻骨铭心,她可以让自己忘记前世的遗憾,忘掉那所有种种不堪的一切——包括于思平在内,全都放掉。
说来,她的确是利用前世的积累,积攒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前世的经历曾经帮她不少……然而含光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确定,在后世生活了这些年以后,后世的她,也足以支撑起自己的生活,她完全可以随着自己想要地去活,不需要被任何人威胁和左右。
而她也是到了现在才明白,她已经不愿再活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中了,那些复杂的人心揣测、智力博弈,本来就是她不喜欢的东西,她可以把这些和于思平一起,关在前世门后,开展新的生活。
她想要的那种生活,完完全全属于李含光自己的生活。
窗外的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夜色如幕布,遮去了巴黎所有的丑陋,让它多了几分醉人的风姿。含光一直坐到腿脚发麻,这才地毯上起来,挂着大大的笑出门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