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居正正是不明白这一半,“可是谁都不开口,那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哭。”肖蘩易笑道,“老夫去那东市上大哭一场。”
“啊?使不得,使不得!”薛居正连连摆手,“您这一哭,都不用阮家动手,下面多的是巴结阮家的人。落到那些走狗的手里,您可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老夫哭天哭地,又没骂阮家半个字,他凭什么不让老夫恸哭?”肖蘩易狡黠地一笑。“连官家都不能拿阮家怎么样了,这个家国还有什么希望,老夫除了恸哭之外,还能如何呢?”
崔晋庭眉头一皱,“先生,即便是这样,也是有风险的。”
“所以呢,你也得去哭一场。”肖蘩易笑着道。
“啊?”崔晋庭没明白。“我去哪里哭?”
瑶华转眼就领会了过来,心中惊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狡猾,“你去宫里哭,去陛下面前哭。就说路过东市听闻老者恸哭家国无望,不禁悲从中来,你问问陛下,日后是否真的要看阮家的脸色过活。哭到昏头的时候,还可以辞别陛下,就说不愿仰仗阮家鼻息过活,便是去那蛮荒之地,也不愿再见阮家人的丑恶嘴脸。”
崔晋庭明白是明白了,可另一难题摆在面前了,“我如何哭得出来?”
薛居正心想这有何难,每次我爹要收拾我的时候,我只需情真意切的喊两声,泪水自然就来了。不过这种天生异能,想必崔二一时半刻也学不会啊。他居然觉得有点骄傲。然后就听瑶华道,“这有何难。女子们为了显柔弱,常将些姜汁等刺激之物抹在袖口帕子上,需要时,放到鼻子前一嗅就成。而我只需给你调点药水,你觐见官家之前,抹在睫毛上,到时用手一摸眼睛,保管即可见效。”
崔晋庭愕然,“这样也行?”
瑶华笑,“自然行,要不然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柔弱女子,说哭就哭。”
崔晋庭勉为其难,“那哭完之后呢?”
肖蘩易道,“你也算陛下一手养大的孩子,连你这样的性子都不得不避走。我就不信官家心里没有想法。只要官家肯见我,我就凭这三寸不烂之舌,让陛下没想法也能生出些想法来。”
崔晋庭没有被他说服,“然后呢,你出得宫门,岂不是还要步李帆的后尘。”
风险自然是有的,而且是五五之数。肖蘩易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若是他亲身上阵都说不服陛下,他索性一头撞死御前,让官家亲眼目睹这血淋淋的事实。但此刻自然不能这么说,“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像李帆一样翻不起水花。我便跟官家说,赐我一死,反正出宫了也活不了。官家当然不会赐死我,而且还会多派些人手看护,我机警点,你们接应一下,赶紧溜。但说不定呢,官家就让我官复原职,成了除恶先锋。”
崔晋庭想了一会儿,心中沉重,端起了杯子,“先生放心,若是不能成事,先生出得宫门,我必然护先生周全。”
瑶华同样端起了杯子。薛居正连忙也端了杯子。
四人同饮一杯。
瑶华便劝薛居正,“薛公子,此时只怕还要令尊动用人手,务必让明日朝堂之上,安安静静。”
薛居正立刻拍胸脯,“放心,让人出头,那些人或许还要斟酌推脱;但让他们闭嘴,还能卖我爹一个人情,只怕他们想都不用想,便立刻点头答应了。”
“那事不宜迟,我立刻跟你一起去拜见国公。”崔晋庭也站了起来。“那,先生可要同去?”
肖蘩易摇摇头,“此时我不宜多露面,今日便在你府中叨扰一顿,我与华姐儿也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瑶华也说,“你们只管去,先生今夜便在家中住下,我自会好好照顾先生的。”
崔晋庭一扫今日颓然之气,带着薛居正飞快地离开了。
肖蘩易笑呵呵地见他俩离开。闵婶却捧着热腾腾地菜肴过来了,“咦,姑爷这是去哪里?怎么饭都不吃了?”
瑶华示意她,“只管上就是了,说来,我还没不曾在家中设宴招待过先生呢。”
待菜肴上齐,瑶华示意闵婶退下,只留她和肖蘩易二人在厅中。
待吃得七成饱,肖蘩易不待瑶华开口,便放下了筷子,正色道,“华姐儿,趁着他俩都不在,我有几句话交代于你。”
瑶华给他酒杯满上,“先生请说。”
肖蘩易望着那琥珀色醇厚的佳酿,微微一笑,“此事若成,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你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晋庭没有官职在身,大可带着你和尧恩远离京城。京中不出十年,必要出事。晋庭武艺出众,若是这天下乱起来,他必然可以凭军功起家。人生在世,勿需争一时之长短,来日方长。难得他与薛公子二人在这富贵乡中仍保持着一付赤子心肠,你足智多谋,需常规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