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掌柜精神一振。他们铺子可是被留了四种料子。
那位管事笑眯眯的,一定也没有不耐烦或者着恼的意思。客客气气的给那位掌柜的行了个礼。那掌柜不甘心,还待纠缠。那位管事转身就走。楼梯两旁的玄衣武士立刻堵在了他的面前,将他拦了下来。
那掌柜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垂头丧气地带着伙计走了。
张言祯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这位客商好大的排场。”
胡掌柜点点头,“一会儿您就看见了。”他拽过张言祯的手,将两人的手拢在袖子,“您说我们铺子里的赤霞红,每百匹按照这个价出如何?”
张言祯心算了一下,“倒是可以出。总比卖给……那家强。”
胡掌柜见他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怕那位还要压价。您算账快,折掉损耗、添头,您看看我们的价格合适不合适。到时您给我们拿个主意。”
张言祯点点头。
又坐了大半个时辰,楼上的那位管事站在楼梯口喊了一声,“璇玑坊的胡掌柜可在。”
胡掌柜忙站了起来,高声应道,“在的,在的。”
他拽着张言祯来到楼梯处。
那位管事笑着问,“不知这位是?”
胡掌柜忙介绍,“我家主人姓张,这位是我家主人的大公子。”
那位管事的目光在张言祯的脸上转了一圈,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原来是张少东家。这边请。”
张言祯一直被人称呼大公子或者大郎,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少东家。心里被挠到了痒处,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学着胡掌柜的样子,给那管事见礼。
那管事倒是客气,客套地夸赞了两句。便领着他们二人上了二楼。
往日青云阁张言祯也来过。那时,满楼的客人谈笑风生,夹杂着花娘歌姬的莺声燕语,说不出的香酥骨软、热闹喧哗。
但今日的青云阁清静得不同往常,长长的走廊里很安静,楼下大厅里的嗡嗡声像是被隔在了很远的地方。走廊里也有人,每隔几步都有一个玄衣武士守在那里。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似乎要是有一丝不对,便会立刻拔刀相向。张言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每一脚落下去,都有一种回音袅袅的错觉。莫名的,就让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那位管事领着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处客房,守在门边的两位武士沉默地为他们打开了门,待他们进去之后,又立刻关上了门。
门打开的瞬间,一阵风扑面而来,风里有着张言祯不曾闻到过的草木花香。让他整个人,像从寒冬走到了春日,整个人似乎都舒展了开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扇宽大的屏风,屏风前有一横案,上面架着一节天然曲折的枯木,其枝杈正好穿过那尊高脚的博山炉。从张言祯这边望过去,倒似一个美人的手掌托着那袅袅的细烟。熏香烟气极淡,有一种冷冽清新的荷叶味。张言祯深深的吸了一口,觉得其中又有一股腊梅的冷香。
他忍不住称赞道,“好香。”
那位管事回头冲他一笑,“少东家也调香?”
张言祯强作镇定,“此香深浅分明,冷冽清爽,清静人心。想必贵家主今日确实见了不少人了。”他心里忍不住自夸,我这话说的有水平吧,既捧了这位大商人,也表示了自己从容不迫的态度。
管事笑了起来,对张言祯客气了些,“张少东家,胡掌柜,里面请。”
转过了屏风,有一位侍女正在煎茶,另一位侍女正站在案前磨墨。而此间的主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远眺。
张言祯趁他尚未转身,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此人身材挺拔,背影清瘦如竹,发色如墨,往那处一站,风采无二,也隐隐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便肃静了起来。
中年管事恭谨的禀告,“家主,璇玑坊的张少东家和胡掌柜来了。”
那位家主闻声回头,那双幽深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向了张言祯。
张言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眼神,仿佛整个人被山泉洗过的感觉。清爽至极,如沐春风。这跟他想象的西北豪强完全不同啊。丝毫没有商人的市侩之气,洒脱超然好似魏晋子弟。这时他才想起来去打量他的长相,此人骨相深邃,有着中原人没有的精致深刻,俊美绝伦,风姿秀逸,让人望之心喜。
张言祯顿时起了结交的心思。他深深行了一礼,“在下张琚,字言祯。不知贵家主如何称呼。”
那位“家主”回了一礼,“在下姓贾,单名山,字廷翰。”
张言祯喜道,“廷翰兄。”这种自来熟的劲头,惹得旁边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笑着看他。
贾廷翰目光一扫,那两名丫鬟忙收敛了神色,低头做事。
贾廷翰抬手示意张言祯和胡掌柜坐下,“从西北至江南,尚有些不服水土,我微恙在身,请恕我离二位稍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