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一个队头挥舞着手中的刀催促着手下的士卒向城头搬运石块,满脸的短胡象刚硬的猪毛一样,密密麻麻的布在脸的两颊额下,因此应该显得威武的脸庞此时却变的有些惊慌。自从从塞外侵入中原以来,虽然也经历了不少大小战阵,但从没有象现在这么恐惧过。他手下的兵卒里,只有一半是羯人同族,其余的都是中原人,不过这并不是让他感到不安的最大原因,让他不安的是从城垛上就可以眺望到的远处的密密麻麻的大营。
城外的大营正在埋建,来来往往的民夫和步卒有条不紊的忙着各自的活,一根根木桩被埋进土里,然后用大锤砸实。之所以能离这么远还能看到城外正忙碌的情景,这完全得益于皇帝下令把城外十里范围内的树木全部砍光运进了城里,站在高处没有了山丘的阻挡,让人目力极好。
城门楼上和楼前都高高挑挂着一面大旗,楼上大旗白色的丝面上用红色的中原字写了一个大大的[赵]字,楼前的大旗上面却没有任何字,而是画了一个黑色的狼头。狼头旗草原上的有很多部落都用它,昔日强大的匈奴人的标志就是狼头旗。不过匈奴人的威风已经过去几百年了,除了昙花一现的鲜卑人曾经举起过狼头大旗外,再没有过什么部落能独享狼头。
襄国的大赵皇帝石祗,此刻就站在城门楼前的大旗下,脸色有些苍白的了望着远处模糊可见的大营。他虽然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可多得的领兵将才,但此时他却没有丝毫涌起过趁势冲营的打算,虽然有些大臣极力建言应该趁敌安营防备虚弱之时,派精兵冲击敌营。但却被另外一些大臣反驳了。听起来这是个好注意,他手下的大臣里也不乏熟读兵书的中原人,十分的清楚兵法上的什么半渡而击、趁虚而袭之类的战例,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领兵去做这件事。
石祗转头环视了下拥立在周围的大臣们,他看到了大多数人脸上的惊慌,他有些愤怒却又感到无可奈何。半个多月来从邺城的细作那里传来的消息,都证实了邺城在调兵谴将,征集民夫,运输粮草。有些大臣早已经开始怀疑这是针对襄国来的,尤其是在派去邺城的使者被当面呵斥了后,邺城冉闵讨好幽州那个伪帝石琨的迹象已经很明了了。
手下大臣的提醒,以及细作的回报,尤其是北面幽州石琨的偷偷调兵的小动作,让石祗有些惊慌起来,开始和大臣商议如何抗敌。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邺城忽然又传来了消息:大晋征西大将军桓温派了使者到邺城,意欲联合冉闵合攻称王的氐人。石祗又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来,清河的羌人姚戈仲竟然对他这个皇帝有些冷淡起来,派去的使者连面都见不到那个老羌。在这个时候石祗是不愿意得罪拥兵邺城的冉闵的。
“你们谁愿意带兵趁虚前去冲击反贼?”,石祗环顾了下左右,再次询问道,他希望能出现一两个有勇气的大臣,替他分忧。他心里多少有些后悔,邺城的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派在那里的细作也回报馆驿的确有江南的使者住在里面。他当时这才放下心来,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北面,那里的伪帝才是自己作皇帝的大敌,邺城的冉闵,只不过是想要多点权利罢了,过些日就派人赐封他一个儿子就是了。
两边的大臣迅垂下了头,躲避着皇帝的目光。反贼突然难,面对毫无准备的大赵,一路出邯郸,进击襄国。一路经清河进击枣强。两路都势如破竹,沿途的易阳、广平等城,不是被破就是投降,十日不到就出现在了襄国城下。懂得兵法的人不少,但愿意出城的那个勇夫对阵的却一个也没有。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想想冉闵昔日的战绩,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人在野外对阵,除非他疯了,但大臣们和将领们都清醒的很。
“废物、我怎么有你们这帮没用的废物!”,石祗越看越怒,忍不住大声叱骂道。
城墙上来往来往的兵卒,持矛挎弓的阵势,多少让石祗感觉到了一些心安。骂了几句后,他住了口,转回头看着城墙和外面的壕沟,坚硬厚实的墙砖一层层的叠硌成有宽又高的城墙,城垛后的兵卒虽然看起来精神不是十分的振奋,但密密麻麻的身影,依旧给城墙增添了不少杀气。连城外的壕沟此时在石祗眼里也变的又宽又深起来。
“陛下,不如再派人去羌人那里求救一次,想那姚家受陛下厚恩,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一个大臣了望了一下远处模糊的大营,那里在蒙蒙的阳光照射下,正忙的热火朝天。他觉得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说点什么话表表心总是好的,这起码比那些沉默着什么也不说的同僚,能得陛下欢心吧。
“好,那就派你去清河向姚戈仲求救,朕再封他一个儿子为公!”,石祗答应的很爽快,不过他似乎不懂得猜测人心,或许是讨厌猜测人心,顺势就把差使派给了出主意的大臣。
出主意的大臣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结果,脸色一下苍白了,这种跑腿的事情,事情成功了自然有大功,但若失败,难免会成为替罪羊。他腿一软跪了下来,结巴着道:“老臣腿脚不便,虽想为陛下出力,只是老臣这腿脚会误了陛下大事。请陛下另择一人。”
石祗厌恶的看了这个大臣一眼,冷冰冰的道:“那就让人抬着你去!”,说完甩了甩衣服,转身向城下走去。这类大臣他见得多了,只想卖乖不想出力。两侧的大臣和将领们用各种眼神看了看软在地上的大臣,然后急忙跟在了皇帝的身后。只留下城头紧张忙碌着的士卒和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