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不怪你。”莫璃微睁开眼,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那条狼牙项链,许久才道,“说出来也好,以后……”见莫璃说了一半就停下了,红豆忍不住问:“以后姑娘打算怎么办?不是,要定下吗?刚刚太太也未有反对的。”定下,眼下这情况,已经不是定不定下的问题了,最终能不能成事她说不准。而娘和奶奶,却不能再接受一次她定了亲,却最终又不能成的事。这事,还真有些头疼,命案之事,拖得久的,三年五年也是正常。若谢歌弦说的那拨人一直盯着阿圣不放,他便不能随便露面,今晚之事已经很危险了。以后……心里沉甸甸的,之前的悸动慢慢被这些杂乱的思绪替代。
洗完澡后,红豆收拾她换下的衣物,另外那两小丫头,一位正在浴房那给红豆打下手,一位则留在她屋里备茶水。莫璃从浴房出来,往寝屋回去的路上,忽然看到角落处站着一个人影,她吓一跳,对方赶紧低声道:“是我。”
“你——”莫璃一惊,忙走过去。“怎么到这边来了!”
“我想见你,想跟你说话。”阿圣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头发是湿的后,忙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搭上,同时一边道,“外头有风,去前厅好不好。”莫璃叹了口气,往两边看了看,就让他去旁边耳房。两人都进去后,莫璃关上门,也不点灯,只借着从窗外投进来的微弱光看着他道:“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儿一早,不用等天亮就离开这里,然后你让巴彦大哥也尽快带着商队离开永州。冬天要到了,你们这一路定是不好走,商队里应该什么也不缺,我就不用为你准备什么了,只是这个……”她说到这,就拉起阿圣的手,将刚刚解下的狼牙项链放在他手里,接着道,“这个对你应该很重要,你……”阿圣将她放到他手上的项链拿起来,两手拉开项绳,然后再次给她系到脖子上。
幽暗的耳房内,莫璃只隐约看得清他脸上的轮廓,除此外,就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微沉,却很平缓。她要阻止他,只是握住他的手腕后,却依旧不能让他停止手上的动作。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他就已将那狼牙项链套在她脖子上,并帮她将头发整好,然后垂下脸,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低声道:“这是我唯一戴在身上最久的东西,上面沾了我的气息,所以我不在的时候,要留在你身上。”莫璃哑然,心里忽的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种宣誓领地的意思。房间里的黑暗对阿圣的视觉并未有多大的影响,他依旧能看得清眼前的人,见她又一次接受了自己的东西,他很高兴,于是忍不住就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摸着她还湿着的头发道:“你好香。”
“阿圣。”莫璃恍过神,便微微推开他,“我交代你的事,可都记得了?”
“嗯。”他抓住她抵在他胸前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这样寂静的黑暗,这样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并且不似平日里那般淡漠,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亲近的动作接连使出。
“这次不可再暗中留下了,更不可再中途又返回,你答应我!”莫璃有些恼地挣了一下被他抓住的手,微沉着声道。阿圣捧着她的手,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不让你担心,我答应你。”
“不骗我?”
“不会骗你!”
“好。”莫璃松了口气,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阿圣却在这时开口:“你孝期一满,我就马上回来,成亲的事我会好好准备的。”莫璃沉默了一会,才道:“为证明你未骗我,回来的事,等你在那边收到我的信后再说。”阿圣一怔,随后赶紧道:“我会避开这里,不会骗你,以后也不会骗你,都不会骗你!”莫璃忍住心底的酸涩,笑了一笑,两手抚上他的脸,低声道:“记住你的话,不可对我食言。”
那一晚,平安无事的过去了,第二日,天还未亮,莫璃就已醒来。此时红豆也才刚醒,听着动静后,就进来低声道:“姑娘,天还早呢,您再睡一会。”莫璃却将她招过去,在她耳边吩咐了一句,红豆不解,只是瞧着莫璃目中的担心,还是应声出去了。片刻后,红豆带着一脸复杂的神色,返身回来,告诉她:“姑娘,他确实是走了。”莫璃靠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才轻轻一句:“那就好。”
“姑娘…”红豆一下子红了眼,莫璃无声一笑,随后便躺下:“去忙吧,我再睡一会,养养神,今儿的事定也不会少。”果真,这一日,店铺才刚开门,衙府的人就找上门来了。莫璃跟贾黑交待了几句,便随那几位衙役走了,旁边有人看到的,自是不免议论纷纷。其实衙府也只是叫她过去问昨晚的事,记个档,昨儿的人命,因是出自火灾,里面什么都被烧光了,尸体也惨不忍睹,所以官府这边处理的很简单,基本是走个过场就草草结案了。虽莫璃在被审问的过程中,说了当时王麻子喝的酒水里可能掺了迷药,但那审案的大人似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也不让旁边的师爷记档,只挑了一些废话记下,并特意问了救莫璃的那人。关于阿圣,莫璃只说对方当晚救了她后就离开了,她此时也不知道对方在哪,并开口请青天大老爷一定帮她找出这位救命恩人,让她好好谢谢人家。那青天大老爷只得随便道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然后便放莫璃回去了。
昨晚最大的疑点被刻意忽略了,看来是被人暗中打了招呼,莫璃出了衙门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衙府大门,眉头微蹙。本想借着官府的手查清下手的人,却可惜她人微言轻,那么重要的几句话,却连片浪花也激不起,反倒是她这边,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东家!”正往回走的时候,贾黑派来接她的马车就赶到了。
“又有人去找我了?”莫璃上了车后,看了一眼贾黑的神色,便问一句。
“是,还是上次那两人。”贾黑面色有些沉重,“不过听说东家被衙府带走后,便离开了。”莫璃又蹙了蹙眉:“是来找阿圣的?”贾黑点头:“也没说找,就是问了一下。”幸好她让阿圣天不亮就离开,果真是料对了,莫璃心头微松,再问:“你怎么说?”
“就照东家交代的说了,不过他们看着将信将疑,依我看,多半还会再来。”
“只要他离开,就不怕了。”贾黑挠了挠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地道了一句:“真是,怎么就被那等人给盯上了,甩也甩不开,避也不敢明着来!”莫璃也是一叹:“咱只能盼着那案子能早些结。”贾黑即道:“东家可有去谢大人那打听过这事?总不能让我那兄弟一直流落外头吧!”莫璃摇头:“那案子要是结了,谢大人会传消息过来。别的,因涉及到不该打听的事,所以还是少沾惹为妙。”
朱氏听说莫璃一早就被衙府的人带走了,担心的早饭都吃不下,偏又不敢告诉莫老太太。期间想起阿圣,便让人去叫他,却丫鬟过去后回来说人没在。她以为阿圣是跟着莫璃去了衙府,心里略略宽慰,好容易等到莫璃平安无事地回来,她才总算放下了心。只是当她问起阿圣,却听莫璃说人已经离开了,她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这,怎么这般急!”随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莫璃,就算她是足不出户的妇人,却也察觉此事有些蹊跷。既然昨晚都被她看到了,只要阿圣心里带着一分尊重,就断没这般着急离开的理。莫璃无法解释,却又不愿骗她娘亲,于是只得默默坐在一旁。朱氏看了闺女好一会,随后发觉闺女这段时间似乎又清减了,她日日让厨娘给闺女煲汤进补,却不见一分成效。是太累了吧,都是她没用,自丈夫去后,这个家的担子就整个压在闺女身上。
“还没用早饭吧,娘让厨房给你煲了鸡汤粥,你回去吃吧。”莫璃诧异抬眼,朱氏给她顺了顺头发:“你不想说,娘就不问了,娘信你。”莫璃怔了怔,第一次在朱氏面前,止不住地红了眼。
第238章求佛
又一日后,贾黑从外头带回消息,巴彦明日一早即启程北上。
“谈好的那匹料子已经送过去了?”莫璃正打算去谢歌弦那边打听关于丝行之事,听了贾黑的话后,即站住问了一句。
“上午就已送过去了,银钱也都付清了。”贾黑说着,就示意莫璃先进厅内,然后略带着几分兴奋地低声道,“东家,那位巴彦大爷说,如果今年这批料子他卖得好的话,以后就打算跟咱云裳阁做长期的买卖。”莫璃睫毛一颤,这是她年初的时候就已盼望的事了,今日真得到这消息后,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是有些淡淡的。云裳阁出的料子确实好,但价格却不低,而对北边那片大草原来说,她云裳阁的东西,性价比不算是最好的。但能令巴彦有此意,不用说,定是有阿圣的原因。贾黑见莫璃面上不见半分激动,大约明白此时她心里想着什么,便道:“这般的话,那位巴彦大爷便算是云裳阁的大主顾了,他明儿一早走,东家就去送送吧,多少是个人情。”莫璃这才看了他一眼,面上略有迟疑。
自那日从衙府那回来后,除了外头传她的风言风语外,倒没再出什么事。然而这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却更让她警醒,她不敢跟阿圣有任何联系,生怕有人在暗中监视她,想借着她找出阿圣的踪迹。贾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丝绸大展咱云裳阁爆出个大红门是总所周知之事,特别巴彦大爷这批订单,更让不少人眼红。所以东家明儿去送一送也没什么,正好顺便再说说以后的买卖之事,岂不两全。再说这几天正好也是因丝绸大展过来的商人开始返回的日子,永州这么大,每天来来去去的商人多如牛毛,眼睛都看不过来呢,谁还能天天仔细盯着的。”莫璃沉吟了一会,就问了问具体时间,然后也不说明儿去不去送别,就出门去了。
青云街那所二进的宅邸内,莫璃随平安进了正堂左侧的偏厅,平安请她坐下后便道:“请姑娘先在此稍候,公子此时还在书房内会客。”莫璃点头,道了一句叨扰了。片刻后,平安又送上一盏茶,然后便退了出去。昨日她就过来一趟,只是没碰上谢歌弦,后来她让人去市舶司那打探了一句,谢歌弦才让人给她带一句话,请她今日上午再过来。莫璃轻轻拨着手里的茶碗盖,发出轻微的瓷碰声,只是似乎是因这偏厅太安静的缘故,她只觉得这声音令她有些心烦,于是一口茶也不沾,就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丁向南已经倒下了,然而市舶司这边的动作却并未停下,或者说谢歌弦的动作并未停下。眼下他正借着丁向南之事,抽丝剥茧地在丝行内掀起一股大浪,依如今之势,几乎是席卷永州丝行里的所有商家,弄得人人自危。银钱之事,本来就是不禁查的,她不知道谢歌弦到底想要做什么,真正的目的何在。眼下看来,莫家的情况较之别家,算是好一些,她的云裳阁目前看来更是还算高枕无忧。但她却不敢确定,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会不会受到牵连。毕竟买卖,可不是自己跟自己玩的事,相互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时候,明明看着无关紧要之事,却不知什么时候会变成令人致命的关键!
大约两刻钟后,莫璃才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几句交谈之声,她听不清都说什么,但分辨得出此时外面应该有三个人。谈话声和脚步声不多会就远去,似乎是那些人离开了,莫璃便往门口那看去,如此,谢歌弦应该会过来了吧。果真,那些谈话声才消失不久,这偏厅外面就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便见那厚厚的锦帘被掀起,一位穿着常服,身材颀长,容貌俊秀的男子便迈步走了进来。莫璃即从椅子上起身,谢歌弦一笑:“让姑娘久等了,姑娘见谅。”
“谢大人事务繁忙,我等一会也是应该的。”谢歌弦打量了她一眼,在她旁边坐下后,就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道:“听闻姑娘前段时间在丝绸大展上做了好几笔大买卖,还没来得及恭喜姑娘呢。”莫璃坐下后,就笑了一笑,“小打小闹而已。”谢歌弦却看着她浅笑摇头:“小打小闹就能闹出人命,姑娘要是大闹上一回,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境况呢!”莫璃心头一惊,遂垂下眼道:“原来大人也听说了长春院失火之事。”谢歌弦看着她道:“听说姑娘那晚幸得一位壮士相救,才幸免于难,不知姑娘可有好好谢那位壮士?”莫璃摇头,低声道:“他救我后就离开了,不能报恩也令我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谢歌弦念着这四个字,良久,才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姑娘看着确实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莫璃心头一跳,即抬眼,迟疑地看向谢歌弦。她总觉得对方心里似什么都知道,刚刚那每一句话也都像是试探的意思。然而,就在她内心正忐忑的时候,谢歌弦却将话一转:“姑娘今日过来,是想打听丝行之事?”莫璃一怔,随后松了口气:“是,不知谢大人可否提点一二?”谢歌弦沉吟片刻,就问了一句:“你想入丝行?”莫璃点头:“去年在聚仙楼上,我与族里立赌约之事,谢大人是知道的,更何况谢大人还是此约的公证人。”
“没错,我还差点忘了这事。”谢歌弦点头一笑,随后便道,“如此,那我就给姑娘一个忠告,暂不入丝行,待过了这一阵再说,免得被误伤了。”永州的商业极其繁荣,水陆皆通,所以手往这边伸的人不少。而丝绸这一行的盈利向来就让人眼红,因此导致丝行里的关系错综,利益复杂。偏眼下好些人又涉及到上面的争权之事,所以若没有可靠的背景,这个时候靠过去,多半会直接当了炮灰。莫璃心领神会,便问:“不知丝行里的这阵风会刮到什么时候。”谢歌弦淡淡一句:“风平浪静的话,起码是明年夏了,姑娘这段时间就独善其身吧。”莫璃点头,随后有心想问问他关于王麻子的事,只是迟疑了一下,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又不接触那样的案子,此事也不归他管,而且这段时间他另有要忙的事,想必知道的不多,更何况王麻子的事跟阿圣又有些关系,刚刚他已经那样试探了,她再不敢主动提起。于是,便起身告辞。
谢歌弦似乎有些累,倒也不多留,只是莫璃将出去后,他却道了一句:“莫姑娘,商场如战场,很多你死我活之事,无非就是利益的原因,你挡住别人的路,抢了人家的饭碗,自然就会有人想要除掉你。此事对别的人也是一样,只是看谁下得了手,又比着谁能做得干净罢了。”莫璃一怔,遂点头:“多谢大人提点。”谢歌弦笑了一笑,又道:“还有,姑娘若是有幸再见那位壮士,请转告他,让他要好自为之,好运气不会永远跟随的。”莫璃心口突的一跳,张了张口,然后又闭上,什么也不说,只欠了欠身,就出去了。
门口的帘子落下后,谢歌弦才收回目光,看着那杯一口都没被喝过的茶盏,良久,才略有些自嘲地一笑。前几天他收到京城国公府的来信,上面又提到他的亲事,还跟他说了几个合适的闺中千金,上个月去谢府看谢老太太,谢老太太也跟他道了此事。是该考虑此事了,这边的事情一结束,他的官位便会再往上升,为免以后会突然从高处摔下,这些都不得不考虑
第二日,正好是十月初一,而前一天下午,莫璃就安排好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