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便一直知道,阿娘是在避嫌,但又不知道为何要这么避嫌。
无论如何江家都是阿娘的母家,就算阿娘不在江家久待,江家和武安侯府的这层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撇不掉的。
但如今她懂了。
在商人眼中,武安侯府是一座越不过去的大山。
但在权贵眼里,武安侯府也不过是寻常。
阿娘真的既要保护江家,又怕江家因为武安侯府的牵连而遭殃,心里还惦记着外祖母去世的那段往事,久久不能放下。
她心里太苦了。
所以,阿娘不是生来就什么都能办得周全的,而是经历过无数血与泪的教训,才成就了今日的她。
薛沉鱼站起身,向薛夫人深深鞠了一躬。
“这么多年女儿都躲在爹娘的羽翼之下,如今女儿也已经长大成人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往后女人也可以为爹娘分担一些事情,还请阿娘知悉。”
薛夫人原本红着眼眶,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但薛沉鱼这边一本正经的向她行礼,又忍不住笑了。
“好了,往事说完,你既说你也能独当一面,为爹娘分担,那你也该去办正事了。”
薛夫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块碧玉雕的令牌,“这么多天过去,你爹他们也应该准备进城了,你变负责前去接应吧。”
薛沉鱼双手接了过来,恭敬地道了是。
玉牌上面雕刻的是龙纹,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纹饰。
她翻过来一看,龙从正面盘到了背面,空白处题了还有一句诗,“南风知我意”,以及一个“凌”字的落款。
薛沉鱼心中一凛,顿时觉得手上的令牌有千斤重。
其实。
方瑞写来的那封信,不止说了找到世子一名随扈,以及世子和薛侯共同遇险,还有他们在四处寻找的那些事。
信的末尾还附了问候,敬祈春绥,顺颂俪安。
存疑的点,就在这里。
信是以方瑞的名义写给薛夫人的,但却向薛夫人和薛侯夫妇问安。
在明知道薛侯不在京都、而且下落不明的情况下,正常人根本不会用这样的措辞,这是冒犯,更是无礼。
但他用了。
方瑞是诚王世子身边得用的长随,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稀里糊涂的人,写这封信他也是亲笔所书,不会轻易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故意的,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薛夫人一些事情。
比如,薛侯已经脱险,并且启程回京了。
而没有提到的诚王世子的去向,也藏在那句“敬祈春绥”里。
俗话称,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是诚王世子身边的长随,不会无缘无故在给薛夫人的信上添上这一笔,何况是如此的请教口吻。
所以,大抵诚王世子和薛侯都一样脱险了,但兵分两路,他也不清楚诚王世子的去向了,也是借此在向他们传递消息。
当日她和阿娘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便布置了后面的安排。
“别人精心筹谋地演出了这么一场,我们也要拿出令人信服的表现,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计划得逞,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啊。”
“否则,岂不白费人家搭了这么大的舞台?”
薛夫人昔日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