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段回忆中,青衣剑客挥出的这一剑,偏偏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剑。
每一道残影,其实都是完全相同的一剑,而且当剑锋斩中的shihou,这些残影也同时斩中了目标。最为玄妙的是,俞和根本看不出这人一剑挥出时,留下了多少道残影,斩出了多少剑。俞和凝神去看那些被剑锋留在虚空中的剑影,一道剑影中,竟又能分辨出数百道层层叠叠的残影。再以神念去看这数百道残影中的一道,竟然从其中还能看见更多的残影,有一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的大玄妙。
看得越久,看得越深,就越能发觉这一剑中分化的剑影多得不及计数,似乎恒河沙数几何,这剑影便能有几道。
而越往其jīng微处看,俞和恍然觉得这一剑似乎变成了无底的深渊,有股莫大的吸引力,牢牢捆住了他的心神,朝愈发深邃处不断下坠。
这段模糊的记忆,在剑锋斩中了那莫名的存在之后,便就戛然而止了。俞和毫不怀疑那被剑锋斩中的存在,必定是一分为二。而当他看过这一剑之后,他也深深理解到了青衣剑修身上那股独特的刚强信念:“凡yù屈折我者,皆为我锋芒所破!”
能挥出如此一剑,又有shime能让他折服?
这短短不过数息的一段回忆,却在俞和眼前来来回回的重现了不知多少次。而俞和每看一遍这惊世无双的一剑,就会发觉这一剑中,藏着太多无法理解的玄妙。
俞和心中渐渐惶恐起来。因为他发现ziji越是耗费心力去琢磨这一剑中的奥妙,就会越发看清ziji离这一剑境界究竟有多么遥远。这种剑术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似乎轻轻一纵就可以摘到手中,但等你真的朝天上飞去,却会发现无论你飞得多高,与那颗星星的距离,始终是遥不可及的。
人终有yù念,更何况是探寻剑道极境的剑修?俞和心中的惊骇、惶恐、畏惧、焦急,加上对ziji的否定,渐渐衍化成了一团灼灼心火。到后来,连他的识海中,都腾起了一片连天怒焰。
不知过了多久,俞和把这一剑看过了一千遍,一万遍,数万遍。直到他心力枯竭,再看不清剑的轨迹了,只剩下一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的剑,这柄剑的影子越来越多,最后俞和的识海中,竟然全部被一模yiyàng的剑影所占据。
他不zhidào此时ziji的情形有多么凶险,样子是多么骇人。俞和整个人端坐在白莲法相中,可每一片莲瓣都裹在一团黑红sè的火光中。他的头发根根倒竖,每一根发梢上,都shè出了锋锐的剑芒。而一道一道灼热的剑气,时不时从他周身毛孔中shè出,将他的一身衣衫搅得稀烂。俞和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身上血脉暴突,好似皮膜下游走的怪蟒,一张脸忽青忽红,满是痛苦之sè,从他的颜面七窍中,流出乌黑的血,淌到下颌处就被火煞蒸干,结成血痂。
就在俞和要被这回忆中的一剑折磨得神智尽丧,体内剑气直yù颇颅而出的生死关头。他祖窍中的六角经台,忽然又一次放出了万丈青光。只见那神秘的经台,直接在俞和识海中显化出来,朝着挥剑青衣人一撞,登时这段目睹惊世一剑的回忆,便宛如镜花水月一般的碎了。
俞和浑身大震,胸腹间咕咕作响,喉头上下抽动,“哇”的一声,一道乌黑逆血喷出几十丈远。从周身毛孔中逸散开来的心头火煞,将他的里外衣袍烧成了灰烬。
腥臭的汗水滚滚而出,俞和吃力的睁开了双目,朝四周一望,忽然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一软,颓然仰面瘫倒,也是人事不省。
第一百七十六章故人现,地仙身
话说那银棺中的柳真仙子,可是好心差点办成了坏事,她打入俞和识海中的那一道仙人记忆片段,当真让俞和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
柳真仙子本是念着俞和救过他们二人逃离南帝冢的恩情,想给俞和留下一点好处。她在两具仙人遗蜕上细细搜寻了一番,可这两位仙人都不是剑修,也没有什么适合的随身宝物,好给俞和使用。不过柳真仙子寄神于那具生得斯斯文文的仙人肉躯中时,却发现这仙人虽然早就魂飞魄散,但识海中竟还残留着一些断断续续的神念,可能是这位上界仙人濒死之时,心中辗转不消的执念,而其中有一道,正包含了一招惊天动地的剑招”“。
于是柳真仙子大喜,连仙人都到死不忘的剑术,那岂不比寻常法器要好得太多?
可惜她出身终南道宗,修的是“上清紫真章”,并不懂得多少剑道。柳真仙子只从那仙人的记忆片段中,知道这一剑非常了不得,但究竟有多了不得,她也拿捏不准。因为担心俞和受不住仙人执念的威压,柳真仙子就将这段记忆截头去尾,就只留下了那青衣人挥剑的一小段情形,打入了俞和识海中。
但这一段令仙人至死难忘的记忆,却端是非同小可。
这位斯斯文文的仙人,乃是仙帝大尊座下的掌笔仙官之一。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这青衣仙人的一剑,他当时大惊失sè,奉此一式为天下奇剑之一,便将这一剑挥出的情形牢牢记在心中,想以笔墨绘出,呈给仙帝过目。只可惜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剑,即便是神仙画匠的生花妙手,也没有办法用将它绘制成画。这位掌笔仙官穷尽亿万年的光yīn,细细参悟,前后画了能有近千次,却每次都只能得其形,而绘不出这一剑中的神髓。于是直到他身陨于抚仙湖底,这一剑都只存在他的记忆中,成为终生的遗憾。
柳真仙人并不知道这段由来。以她的剑术眼界,匆匆一瞥,并没有看透这剑招中的大玄机,只觉得那青衣人出手一剑玄之又玄。于是她把仙人神念草草整治了一番,就当做一份厚礼,打入了俞和的识海。心说俞和此子,道行与剑术当算出类拔萃,悟xìng自然是极佳的,又有仙帝道统加身,区区一小段仙人的记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妨害。
结果若不是六角经台在俞和生死关头现形,一举撞碎了这记忆片段,俞和已被自己的心火烧成了灰烬。
这边俞和险险的保住了xìng命,在小洞天中一睡不醒,静待神智自行平复。抚仙湖的湖面上,却已是乱成了一片。
话说长钧子从仙府阵门中出来,朝四周一望,口中嘿嘿直笑。周围的yīn煞沉水已由先前仅仅数尺来深,涨到了三丈多高,将水下的古石城尽数淹没。
而在yīn煞沉水之上,冰冷昏黑的湖水中,则飘满了令人作呕的物事,有一条条一片片被撕裂的灰麻布,有黑sè脓汁一样的团团脏腑,有破碎的头颅,有四分五裂的骨肉碎块,还有灰白sè的残肢断臂。
这些触目惊心的碎尸,便是之前僵立在水中的那些灰白sè的古怪尸身。看那尸体碎块上的创口,有的是被刀剑锐器劈碎,有的是被钝器捶打撕裂,有的好像被真火烧过,还有的似乎遭了野兽撕咬,也不知是谁人出的手,竟将这数千具古怪尸体尽数打碎,弄得抚仙湖湖底整个好似腐肉深渊一般骇人。
长钧子心中有数,他不必亲眼所见,也能将方才水底下发生的情形猜个七七八八。这数千具守护小天境阵门的yīn煞寒尸,虽然不是出自他的大手笔,但却被他掌握了指示尸群的机窍。当他潜入仙府小洞天中寻找仙人遗蜕时,这些在yīn煞沉水中浸泡了不知多少年代的上古寒尸,便会为他守住水底阵门。
只见他的天魔法身化作一道黑线,分开湖水与碎尸,朝湖面直shè而去。几十丈外,元曦也化作了一道青蓝sè的火线,在后面紧追不舍。
“蓬”的一声水响,长钧子撞破了湖面。抬头就见天上有团金光坠下,一方只有巴掌大小,刻着天心五雷灭魔大真符的金文玉髓符印,挟着百丈雷火,直朝长钧子当头砸落。
长钧子早算到湖面上必定有人等他出水,于是也不慌乱,天魔法身一震,柳真仙子的云纹银棺便飞了出来。
这银棺一显身出来,就从棺盖上飞出了三条细若发丝的紫光。这些紫sè的光华当空一震,竟然破碎了虚空,探进了那混沌莫名之处,卷着一青二红的三点魂魄光,摄回了云纹银棺中。从南帝冢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