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遭喜从天降,乐得司马文驰老先生倒把家里摊卧在床的司马晨,给忘在了脑后。
揭开司马雁乃是昆仑仙宗真传弟子的身份,杜半山料定了司马文驰老先生肯定会是非常高兴的,不过关于那司马晨的事情,还是不得不解释一番,免得人家心中存疑。
他朝着司马老爷子一点头道:“司马大侠,昨夜显身喝退令郎司马晨的人,的确是在下。但那司马晨灵根遭人拔除,却并非是杜半山所为。一来昆仑、终南两宗皆为道门正宗,源出一脉,万万年来守望相助、同气连枝,我身为昆仑弟子,严守门规,绝不会对令郎下手;二来依老先生方才所说的情形,从生人肉身中拔除灵根而不断其心脉,再隔空震碎终南仙宗的传讯玉符,以杜半山眼下的修为道行,自问根本做不到这两点。尤其是隔空震碎终南传讯玉符,殊为不易,只有终南仙宗门下的还丹大圆满修士亲自出手,或还可能办得到。”
听杜半山这么一说,司马文驰老先生转念又想到自己那遭逢劫数的二儿子。他神色转黯,皱眉问道:“以杜执事所言,晨儿是毁在他终南仙宗的师长手里?”
“杜某不明真相,不敢妄测。”杜半山一脸慎重的道,“昨晚的情形,恐怕是远超司马大侠和师妹所能想象,连杜某也被人以大神通镇压住,封闭了五感神识,闻不着外事。杜某唯一知道的,便是昨夜定然有高人显身,而且说不定还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时至当下,这朔城周遭百里的天地元炁依旧稀薄无比,尚不足往日的一成。由此大异象可知,昨夜降临此地的高人,只怕其修为已然是通天彻地。”
“莫非有杜执事所说的‘还丹大圆满’仙师来过朔城?”
杜半山摇了摇头道:“我家师尊地印真人,闭关之前便是还丹九转大圆满之境,而且尊师已将还丹圆满之功苦心修持了十甲子年月,是堪堪要证得玄珠道果的高道真修。但我却以为,即便是家师亲临与人斗法,也不可能引得动如此异象。这来过朔城的道门高手,恐怕已然修成了陆地神仙。”
“陆地神仙!”司马文驰老先生极尽想象,可也理解不了道门玄珠之上的神仙境界。对于他一个凡俗武林高手来说,还丹修士已是了不得的高人,而那还丹九转大圆满修士,更是不可思议的盖世奇人,而犹在还丹九转大圆满之上的修士,又会是哪般情形?莫非当真如神话故事里面的天宫神将那般,只一瞪眼吐气就震得天崩地裂,伸手一抓便使得群星陨落么?
杜半山也是点到即止,不敢乱说。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口唇前,轻声道:“司马大侠,朔城必隐有高人。”
老先生身子一颤,脸色白了白,眼神不由自主的朝周围游了一圈。过了半晌,才叹气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非是我等不得悟,实是此间无穷大。”
俞和躲在顺平楼大堂里,以神念望着杜半山和司马文驰老先生一脸慎重的表情,他肚子里笑开了花,心想道:“小杜啊小杜!这朔城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陆地神仙,周遭元炁稀薄,只是我大哥大嫂天仙道果法身显化,留下的一些天地异象而已。而那个贪酒的小俞子,便是你这只螳螂背后的黄雀。”
“等等!“俞和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在这里搀和得起劲,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而黄雀却也未必就是最后一环,在潜伏的猎人眼中,小小黄雀不过是一筷子肉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不定在我背后,也有人正看着笑话?”
想到此处,俞和背脊上窜起一道寒意,他骤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竟然倒竖起来。恍然间,俞和似乎觉得有人冲着他后颈处吹了一口凉气,可他猛转回头,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方才那是错觉吗?
俞和挠了挠头发。修道之人坐忘叩心、打熬神念,按理说断然不可能产生错觉,一切心血来潮、灵光一现皆是天机有所昭示。可惜他不懂得易数占卜之道,就算有所昭示,也没法从这蛛丝马迹的异兆中推演出后事吉凶。如此怪相生出,俞和唯有暗暗提醒自己,还是当要小心行事才好。
这边俞和开始疑神疑鬼,后庭苑南边的精舍前,老少四人却是聊得一团和气。
司马文驰老先生看在杜半山的面子上,不好坏了气氛,所以半字未提洛环玉的事情,这让老大司马晟长出了一口气。只是老爷子既然亲自来了顺平酒楼,那司马晟和司马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顺平楼后苑精舍里住,须得回司马家大宅去了。司马文驰老先生力邀杜半山去司马大宅小坐喝茶,说是要好好谢一谢杜半山对小女儿司马雁的呵护教诲之恩。杜半山碍着供奉阁执事的身份,起初本是极力推脱,可司马雁偷偷扯了扯自家师兄的衣角,杜半山低头一看,师妹一脸希冀,似乎很想要他同去司马大宅。半山师兄心里叹了口气,暗想:“罢了,反正身份已然曝露,倒也无所谓了。若将来还想偷偷藏在朔城老街里面不为人知,那就再改头换面一番好了。”
于是杜半山勉强点了点头,由司马文驰老先生在前面亲自引路,四人穿过庭苑,出了侧门,朝停在街口的马车走去。临上车时,杜半山瞟了一眼酒楼大堂,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司马雁道:“师妹,你可得找个厨子来顶一下我,眼看这就到晌午时分了,后厨不能没人干活儿啊。”
司马雁“噗嗤”一笑道:“放心吧,小杜师傅。我这就吩咐家里的厨子过来,保管顺平楼生意兴隆。”
杜半山脸上一红,拱手道:“有劳师妹!”
这番对话听在司马文驰耳朵里,老人家含笑点头不语。
话说司马家的三人和杜半山离开了顺平楼,后庭苑里的情形可就有了些微妙。早在司马文驰老先生气势汹汹的朝精舍大步而来时,接到急报的司马雁就连发了几条口令。
那躲在精舍中假扮洛环玉的侍女,依旧照原计按兵不动,继续给洛环玉做替身障眼法。一众护卫并未随他们兄妹返回司马大宅,还是留守在顺平楼后庭苑中应对变故,司马雁若有新的吩咐,自会设法借老康掌柜的口传来。
就在司马雁推门离开精舍,去面见父亲司马文驰之前,她曾郑重叮嘱洛环玉,接下来须得主动去寻找那赤胡密使。盖因既然惊动了老父亲,那么二哥和三哥也肯定被关在大宅中不得外出,在司马文驰老先生态度不明朗之前,他们绝不敢让贺二娘等人轻举妄动。就算还有其他武林高手前来,老康掌柜和护卫们也足能应付。
至于眼下父亲亲临,若是要将洛环玉也擒回大宅,司马雁和司马晟会让那个假扮洛环玉的侍女带上人皮面具暂时冒名顶替,为洛环玉争得一些时间。至于替身障眼法被父亲识破之后再如何行事,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司马家的三人与杜半山离开之后不久,一队司马文驰老先生的精武近卫就到了顺平楼后苑。他们每个人衣服底下都是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利器。这些精武近卫将住着一行赤胡豪商的东北角单独小院团团围住,另还分出几人,在南边精舍前设下了暗哨。
老康掌柜和司马晟的护卫们看在眼里,却也不敢言语。
杜半山化身厨师小杜,也是用法术易改过了容貌的,所以老康掌柜的并不知道小杜怎么也忽然间没了踪影。他问过俞和与六顺儿,可全都说没看到小杜的去向。直到司马家的厨师匆匆赶来顶班,老康掌柜的才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眼神闪了闪,闭口不再提小杜的事情。
人们似乎查觉到了顺平楼的异样,这日晌午时,酒楼子里的食客非常稀少,楼上楼下才一共坐了七八桌人。
快到午时末,忽有一阵“咕噜噜”的声响由远而近,酒楼门口来了形貌不凡的两个人。
前一人似乎已经老迈得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