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铁索与石阶,细细叮嘱道:“此段秘径上步步杀机,两位需得谨记,脚下石阶每十级为一轮,按天干之数,只有其中甲丙丁己庚癸号的石阶可供踩踏,而乙戊辛壬号的石阶上,皆伏有利害的连环阵法,陷之则生死难料。而铁索每一十二环为一轮,按地支之数,只可在丑寅卯午未申亥号的铁环上抓握借力,子辰巳酉戌号的铁环也是触动阵法的引子,万万不可碰着了。”
俞和点了点头,心中默默记忆。可他眼角忽瞅见一道碧油油的遁光由远而近,众人赶忙伏低身子,收敛气息,躲到“回心石”后的乱草中,隐藏行迹。
宁青凌扯了扯俞和的袖角,暗暗以神念传音埋怨道:“方才那白袍人讲得原也不错,这太华洞天里实在是滑稽之极!虽然号称是有杀阵陷阵密布,可人家魔宗修士就像是在自家后院里闲庭信步,个个大摇大摆的御气而行,也不见有谁人遭阵法所困。而我们俩是名正言顺进来观礼的,还有华山弟子引路上山,可倒像缩头乌龟一般,既要躲着魔宗修士,又要小心提防着满地阵法。如此是个什么道理,莫非太华洞天中的这座五峰朝元护山大阵,当真只能难为自家人的么?”
俞和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他传音道:“既来之则安之,师妹且当游山玩水便是。你看这西岳华山群峰险峻秀美,可堪令人叹为观止,再加上脚底下步步惊心,头顶上群魔乱舞,岂不是更多了一番别样滋味?”
“师兄倒是好兴致!”小宁师妹站起身来,朝着远去的碧色遁光啐了一口。她连连顿足,抖落了沾到绣花云履上的泥土。
望见闯进来的魔宗修士把太华仙境的护山大阵浑不当一回事儿,如此气焰嚣张作法飞行,范引麒等华山弟子尽都脸上发烫。他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去向俞和与宁青凌解释,只能尴尬的笑笑,闷头抬步,沿着铁索石阶向千尺幢百尺峡上攀去。
按照范引麒事先讲明的过阵之法,俞和等人一步一停的走上了差不多四百级石阶。这千尺幢石阶宛如入云梯,抬头只能看见前人的靴底,回头望脚下云烟弥漫,恍如身临碧落俯瞰黄泉。走上千尺幢,已然望不见立在铁索石径口的那尊“回心石”,继而前行,经过一小段较为平缓的山脊,再前边又是一段狭窄蜿蜒的铁索石径,道路两边石壁峭立,夹出一条逼仄的缝隙,间有石梁横跨,看山崖上的刻字,此乃古称“太华咽喉”的百尺峡险关。
“幢去峡复来,天险不可瞬。虽云百尺峡,一尺一千仞。”范引麒抬手一指,对俞和讲道,“玄真子师兄,此入百尺峡后,再走过百级石阶,便是进云台峰的仙人桥。在这百尺峡中段,有一方悬石嵌在山壁之间,人从石下过,见此石离头顶不过四尺,且摇摇欲坠,故名为‘惊心石’。这方奇石原非出自华山,而是一块天外奇物,于数万年前陨落至此,撞得山峰开裂,于是便有了百尺峡天险。此石菁华内蕴,暗藏灵机,经由敝派先祖高人点化,成了这太华洞天五峰朝元大阵的一处阵眼。”
“人常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今日登临西岳华山,才知什么叫天下奇险。我看前面亦真亦幻,大有玄虚,不知走此百尺峡石阶,又有何窍诀?”
“玄真子师兄果然好眼力。”范引麒站在百尺峡前,掐指算了半晌,转头道,“此间走法,乃是华山秘辛,碍于宗门规矩,实不便明言。范某且先行一步,头前开道,两位恩公只消紧随在范某一丈之内,便可安然无恙。”
“倒是贫道问得唐突了,有劳范师兄。”俞和一拱手,静待范引麒先入百尺峡。
只见范引麒抬脚迈步,顺着石阶走了上去,他连踏九级石阶,却又退了四步回来,然后轻轻一掌按在左边的石壁上,就看前面光影变幻,原本转而相左的石阶隐去,显出了一个向右的转折。
宁青凌眨了眨了眼,传音对俞和道:“呸,果然还是故弄玄虚!不过是一座四九颠倒迷神阵,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俞和一笑,轻轻拉住宁青凌的手腕,随着范引麒走了上去。
前面范引麒进进退退忽左忽右的走了几十步,那山道变幻无常,时隐时现,谁也说不清究竟伸向何方。渐渐的,宁青凌与俞和都看不懂阵法路数了,他们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仔细跟着范引麒的步子缓缓前行。
又走了几步,忽然隐约听见前面有人高声喝斥,紧接着一连串的炸雷声响起,左右山壁摇晃不止,震下许多细碎的石屑落向头顶。
“不好,有魔头在攻打‘惊心石’阵眼!”范引麒脸色一变,十几位华山弟子同时长剑出鞘。
俞和举起袍袖,掩住了小宁师妹的头顶。一行人脚下加快朝前急行,穿过一处狭窄的石壁缝隙,再向左一转折,果然抬头望见有块半青半黄的丈许大石夹嵌在山壁之间,形如一道门户。
莫看这块大石其貌不扬,但俞和分明查觉到在石皮下面藏着一团精纯无比的先天土炁,早有华山仙宗的高人将这方天外奇石祭炼过,使其似法器而非法器。用这石头当作镇压百尺峡秘径的阵眼,真是浑然天成的点睛之笔。须知这块石头根本不能挪移,若以神通大力将它摄出,则左右山壁定会重新闭合,使得百尺峡不复存在,而如今这般,巨石与山缝自成险关,先天五行土炁巧结成九九**大阵,委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俞和想不通,若西岳华山仙宗的高人提前发动禁法,使闯入的群魔不能蹑空渡虚,那么单凭这一段千尺幢百尺峡,便能守得住这条上山路径无可通行。而如今太华洞天里到处都是阴火煞气纵横往来,魔宗修士横行无忌,也不见虚空中有什么阵法发威,这千尺幢百尺峡险关也就形同虚设了。
“难道是华山仙宗故意将五峰朝元大阵运转得漏洞百出,想引魔修入瓮?那岂不是在太华洞天里另藏有厉害的手段,让主阵之人自信可以将上万魔宗高手一举诛杀?”俞和与宁青凌对过一个眼神。两人这一路走来,都隐隐觉得其中必定有大大的蹊跷古怪,俞和用力握了握宁青凌的手腕,小宁师妹点点头,又多存了几份小心戒备。
再看那惊心石的两边山壁顶端,各站着几位气势勃发的高手,正彼此怒目相对。右边的三个人身披褐袍色棉布道褂,手持寒芒吞吐的三尺青锋,当是华山仙宗的剑修。左边的五人则以是一袭皮袄猎装,扎着布裹腿,头上分别缠着白青玄赤黄五色的头巾,个个筋肉虬结,肉掌上布满茧皮,形如凡俗中的拳脚武夫。
“戴师叔、廖师叔、申师叔,我等前来助你!”范引麒一晃掌中灵剑,作势就要纵身而起。
可那其中一位须发花白的华山修士沉声喝道:“莫要过来添乱!守住惊心石事大,你且带人在下面布阵,莫要让魔头坏了阵眼!”
开口的这位华山修士在云台峰一脉里辈分颇高,威严也是深重。范引麒等人虽有点仰仗师长之威而跃跃欲试的意思,却还不敢违逆他的口谕。十几位华山修士遂持剑站到惊心石下,摆开九宫斗魔大阵,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五位魔宗修士。
俞和与宁青凌亦躲进了一处石凹里面,既然此处阵眼有云台峰的前辈修士镇守,那他们自然乐得袖手旁观。
那云台峰三剑把掌中青锋一引,剑锋上漾起道道寒光。他们凑成小三才剑阵之势,齐齐将身一纵,从百尺峡惊心石上跃过,直朝对面的五个魔修发招攻去。
也不见那五个魔修祭出法宝,他们同时吐气开声断喝,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拉开了架势,沉腰踏步,分别站住五行方位。俞和一看他们亮出的起手式,就知道这五人全是以武入道的近身肉搏高手。修行内家武道之人讲究不借助法器外物,单凭脏腑中一口小五行元炁沟通天地,演化阴阳坎离,将肉身锻炼至逆转先天,通身皮膜筋骨坚如金钢,一招一式都挟有千钧之力,拳掌腿脚皆可与上品法器相抗。
华山剑修深谙阵法之道,那三口飞剑排成品字形,直取中央戊己土位的黄头巾魔修,可南方丙丁火位的赤头巾魔修挥出一拳,东方甲乙木的青头巾魔修托起双掌,阵法既动,当空火借风势,一片流焰罡风翻卷上来,将三口飞剑团团裹住。
那西方庚辛金位的白头巾魔修身形闪动,人已纵身而起。他用足尖在三口飞剑上轻点借力,一式鹞子翻身,亮出一双银光灿灿双掌,十指并拢如刀,对着那姓戴的华山修士当胸插下。
云台峰三剑的随身法剑,正在流焰罡风中纠缠,一时间撤不回来。眼看到白头巾魔修猝然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