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之前,许暮洲实在没忍住,又回过头多问了宋妍一句,有没有什么话,或是什么念想之类的要替她带给秦薇。
“不用了。”宋妍当时冲他笑着挥了挥手。
“这段情对我而言是生离,对她来说是死别,哪个都没有余地了。”宋妍说。
“说多了反而更疼。”宋妍说:“就这样吧。”
许暮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钟璐被这条时间线搞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立时三刻把严岑和许暮洲一起打包送去,资料送来的很迅速。
317房间卧室中的窗帘拉得很紧,许暮洲手里抱着一袋薯片,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严岑把一枚小小的芯片插在床头柜上的放映机器里。
放映机上的红灯闪烁两下,转变成蓝绿不一的颜色,严岑放开手,芯片中的视频资料正好投射到了床对面的白色墙面上。
严岑翻身上床,从许暮洲的薯片袋子里捻了两片走。
许暮洲侧头看了看他,然后抱着薯片袋子往严岑身边挪了挪,找了个方便依靠的姿势,活像是周末晚上在跟男朋友拉上帘子看电影。
荧光蓝的透明屏幕投射在墙面上,许暮洲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张屏幕有发布任务之外的职能,只觉得十分新鲜。
屏幕中的视频画面波动频率很大,应该是信号不稳导致的。
许暮洲仔细辨认了一下被波形扭曲的视频画面,发觉那个视频角度相当奇特,类似于他曾经见过的个人Vlog,是个固定的主观拍摄视角。
直到视频播放了三十秒左右,画面才勉强变得能入眼一些。
“新纪元的科技和通讯技术,比起其他时间线来说,已经有接近永无乡的趋势了。”严岑曲着腿,手动将视频放大了一些,解释道:“这条时间线接近现有的‘边界’,所以拍摄频率会有波动。”
“什么叫边界?”许暮洲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说道:“世界线中也有时间尽头吗?”
“时间是没有尽头的。”严岑说:“但永无乡的势力范围却有边界……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个边界也在不断向外延伸,所以大多数时候可以忽略不计而已。”
“唔……”许暮洲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就是说,时间线的最大同时存在数量是有定额的,永无乡对未来辐射的范围有边界,但是随着永无乡时间的不断向前,这个边界也在不断向未来推移,对吗?”
“对。”严岑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其实,永无乡将所有世界线分成了不同的模块网络,然后计算其各自的整体情绪指数,并对其加以平衡。时间在不断向前的同时,也在不断推移出新的时间线。这些全新的世界还没有形成规模化的连接网络,无论是如何走向都是正确的,所以并不需要永无乡的插手。”
许暮洲大概听懂了严岑的意思。
事实上,哪怕严岑不说,许暮洲也曾经思考过,“永无乡”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没有时间约束,也独立于任何社会,单一向前的时间线对他们来说是个交错的网络。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里都像是个更高维度的世界。
就像是历史中的“神话”,中国人写过天地,海外也写过神明,人类社会无一例外地提到过另一个世界。
哪怕许暮洲是个工科生,也耳濡目染地听说许多常识故事,什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仙人往来无踪迹,授人生存之道和处事之道,种种此类,不一而足。
许暮洲不太清楚这些有的没的跟永无乡是否有关系,但他却忽然发现,只要是在人类社会中,确实都有这些超脱于社会的“规则”存在。
——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然而无论是“天”还是“神”,都是人类美化传说的一种符号。归根结底,许暮洲自己没有勇气真正去问严岑,永无乡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会来到永无乡。
正如严岑所言,人类本身就是一种擅长逃避危险的生物,就像许暮洲刻意不去想任务结束之后他和严岑应该怎么办一样,这个问题对许暮洲来说一样危险。
许暮洲迫使自己中止了思绪,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面前的视频中,问道:“那么,秦薇所在的世界线,是不是等同于最接近永无乡的世界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严岑的措辞依旧很谨慎:“是的。”
视频的清晰度终于恢复了正常,许暮洲这才发现,影像资料拍摄的地点是在室内。镜头对面的世界以蓝白两色为基调,建筑材料近似于哑光金属。
拍摄的镜头像是被固定在某个人的身上,镜头有些微微的晃,且在随着走路的动作不断向前推移。
拍摄者身处一条长长的走廊,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灯,不断调整着角度,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械齿轮声。
只这么一小段镜头,许暮洲就已经觉得在看一场科幻电影了。
镜头对面的世界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穿着笔挺制服的人从镜头的两边路过,时不时也有人停下来颔首示意,约莫是在和拍摄者打招呼。
这些人大多穿着墨蓝色的制服,皮带在腰间扎紧,大多数人都带着配枪,看起来像是个军事基地类的地方。
但也不只有军人,这么短短一会儿,许暮洲还看到了两个穿着白大褂路过的女人。
“先停一下。”许暮洲突然开口道。
严岑按停了视频,回过头看向许暮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