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罪吗?”许暮洲反问道。
托娅被他问住了,愣了片刻,才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应该赎罪。”托娅又说:“我为主教大人带来了困扰,也可能为王国带来灾难,这是我的命运,是我出生以来的原罪。”
托娅说着,将手中那只黯淡的水晶球放在怀中,虔诚地闭上眼画了个十字,做了个祷告的手势。
许暮洲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确实没有在上面看到什么破绽。
他就像是一个表里如一的虔诚信徒,哪怕是被关在这样与世隔绝的流放之地,看起来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人会没有负面情绪吗,许暮洲是不相信的。他跟严岑做得就是这个工作,如果世界上真的能有人无私至此,那他们干脆失业算了。
托娅做完了祷告,又睁开了眼睛,说道:“你不用担心,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只要等待着下一次的船靠岸就行了。”
永无乡的语言翻译系统可能是直译,许暮洲听着托娅说话,总觉得对方的语气和语调都充满了一种一板一眼的圣母气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和托娅说话的功夫,严岑已经从大门边回来了,托娅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又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
门上的大钟发出一声沉闷的报时,托娅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钟,有些抱歉地冲着许暮洲笑了笑。
“我要回屋去了。”托娅说:“在这座城堡里,你们可以随意走动,黑面包和清水在地下室里,火石和煤油在二楼的储物柜。”
托娅说着,从长袍下拿出了一串叮当乱响的铜制钥匙,伸手递给了许暮洲。
那串钥匙足有七八个,用一个大大的铁环串在一起,打眼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
“所有地方都可以随意进出。”托娅认真地说:“但是最小的那枚钥匙是阁楼钥匙,你们不能进去。”
许暮洲没有动手,走回来的严岑替他接过了那串钥匙。
“知道了。”严岑说。
托娅连忙收回手,匆匆垂下眼,像是个完成任务就撤退的NPC一样,转身走向了城堡深处。
许暮洲靠在墙上向上看了看,这城堡说得好听叫城堡,说得难听就是个不伦不类的钟塔,建筑高且狭小,用那种老式的旋转楼梯连接各层,除了阁楼那层被挡住了之外,剩下的三楼都可以一览无余。
托娅顺着楼梯走到二楼,许暮洲目送着他走过二楼的半圈楼梯,推门进入了一间房间,才伸手从严岑手里接过了那串钥匙,放在手心里掂了掂。
“你有没有听说过蓝胡子的故事?”许暮洲问。
许暮洲也没指望严岑这个没童年的人能听说过这个,不等他回答,就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着说:“那个故事里也有这样一串钥匙,在城堡中的十二间房里,只有最后一间不能进入。”
“如果进入会怎么样?”严岑平静地问。
“如果克制不住好奇心打开了那间房的话……”许暮洲往前倾了倾身子,凑近严岑,放低了声音吓唬道:“会被杀死。”
严岑轻笑一声。
“少看不起人了。”许暮洲没吓到他,觉得颇为无趣,又威胁道:“咱俩这种生物,小心会被女巫收进水晶球。”
“双人监狱,也挺好。”严岑不甚在意地说:“怎么,去阁楼看看吗?”
“才第一天,不着急。”许暮洲说:“你刚才在那个钟上发现什么了?”
“那只钟走得很快,比正常时间足足快了一倍。”严岑说:“但是那只钟没坏。”
“是这只钟建造的就有问题,还是这里的时间流速有问题?”许暮洲问。
“我倾向于后者。”严岑说。
“那听你的。”许暮洲干脆地说。
在这种细微的“感觉”上,他一向很相信严岑的判断。
“在现实世界里遇到玄学,还挺新鲜的。”许暮洲说。
“你的实习任务不也是吗?”严岑提醒他:“在那个学校。”
哦——许暮洲想起来了,他当时还将那个任务看做一个游戏,但现在仔细想想,那个场景只不过被永无乡手动框起来了,本身依旧是真实的,那个看起来平凡无比的小学,也会在夜晚变成另一个世界。
许暮洲正想的出神,忽然觉得脚下一空,他整个人失重一般地往后倒去,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背后就被一只手托住了。
许暮洲回过神,才发现他整个人已经被严岑打横抱了起来,身上还盖着他刚才披在身上的外套。
许暮洲:“……”
“不是说不抱吗!”许暮洲顿时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