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触及到小阿妤眼底的厌烦,祁昀之瞳孔微缩,心里一阵剧疼。
压着小阿妤的手指像是被火烫了一下,猛地往后一缩。
祁昀之失魂落魄地松开小阿妤的身体,宽袖遮挡下的指腹蜷缩着、轻颤着。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他脸上的温柔缓缓破碎开,宛如一面破碎的镜中月。
他眼底化开一抹浓郁的悲伤,神情低落,显出几分异样的脆弱。
阿妤眼里的那抹厌烦,像毒药一样侵蚀他的心脏,刺耳的话挖空他的五脏六腑,只给他留下一副空荡的躯壳。
恍惚之间,他的手似乎又疼了,密集的疼痛掀起浪潮,如同被万千蚂蚁啃咬一样翻腾。
小阿妤还在等他的回答,祁昀之强行压下克制不住的苦涩,薄唇微抿,低沉的声音轻到几乎要听不到:“好……我明白了……”
他恍如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自嘲的往后退了几步,好似自己付出的真心只是一场笑话。
祁昀之倚靠在坚硬的墙上,无力地低下头,惨然一笑:“幼时母妃突发恶疾离世,父皇政事繁冗,且子嗣众多,对我颇为疏离,偌大的宫中,无一人在意我施以关怀。年岁稍大些,我有了太傅,他是我母妃的长兄,我唯一的舅舅,原本以为太傅会有所不同,却不想他从小待我严厉,动辄打骂,克扣衣食,毫无一丝温情。”
“后来我登上太子之位,娶了心爱的姑娘为妻,我本以为能和她白头偕老,共度此生,却不想东宫远比皇宫凶险万分,座下之主,人人觊觎太子之位,屡次派人取我性命,下毒诬陷之计数不胜数,为了护住她,不让她受我连累,我不得已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那时我与她的隔阂越来越深,我总想着快些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只有获得无上的权利,我才能护住我珍视的人。”
……
早在脱口而出伤人的话时,小阿妤心里一沉,随即后知后觉涌现一丝后悔。
听着祁昀之的往事,一股遗忘许久的悲伤,在阿妤心里悄然苏醒。
祁昀之的声音平淡,却含着莫大的悲哀和无力,不自觉的,小阿妤的鼻腔开始酸涩,心口疼的像是伤口被撒上了一层盐。
眼前好似隔了一层雾,让她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水气逐渐蔓延开,眼前场景变得模糊、扭曲,逐渐失去原本真实的面目。
小阿妤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不该挑那样难听的话去刺激祁昀之。
她不该知道祁昀之最在乎自己,还阴阳怪气他的付出。
她真的不该说那样扎人心窝子的话……
祁昀之垂着眼睑,不管阿妤有没有在听,他都沉浸在过去的不堪中,整个人宛如蒙尘的明珠,浑身散发出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仰起头,极为疲倦叹出一口气,身无旁人似的自言自语:“怪我自私,弄丢了最爱我的人,等我如愿成为皇帝,君临天下之时……她不原谅我,也不要我了。”
“她离开的那天,我好像又回到了幼时的那场冬雪里,我害怕太傅找到我,冒着寒雪躲在假山里,冰冷的雪花从我头顶一片一片落下,一如我飘零的生命,葬送在黄土里,随初阳渐渐逝去。”
祁昀之少有这样颓然的模样,他静静的站着,身姿依旧挺立如松,却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派苍白无力。
他继续道:“后来,我又将她找回来了,她不记得我了,却保留生前最后的感受——怨我,我有些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开心。”
祁昀之将三年的不眠不休一笔带过,字里行间尽是对昔人的愧疚与心疼。
“太傅自小教导我,想要什么就去争,我争到手的,便是属于我。我想起我与她初次相见时,她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怯生生的望着我,那双眼睛,灵动悠然,美的不染一丝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