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死了,不是生老病死,不是飞来横祸,是上吊死的。
任凭是谁,谁能冷静。
谢玉渊剧烈的咳嗽起来,一丝细细的血迹从她指缝流出来。
谢奕为哽咽道:“阿渊,你……”
谢玉渊缓缓抬起头,突然勾唇一笑,推开面前的人,缓步走上前。
谢奕为顿时头皮发麻。
她的脸雪白,染血的唇比胭脂还要刺眼,她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尖刀上。
好像走着一条穷极一生,都走不到尽头的路。
可路,总是有尽头的。
在床前,谢玉渊顿住了脚步,她伸出的手,颤巍巍的抚上娘的颈脖,突然又缩了回来。
太凉了。
活人是不会这么凉的。
可是,明明早上自己离开的时候,她还远远地看着她笑呢。
是真死了吗?
谢玉渊抬起手,惨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蜿蜒暴起,她可以看见自己的血液极其迅速的奔腾宣泄,红如烈火,艳如烈火。
这一刻的燃烧,将她心底隐藏的恨,怒,怨,痴……统统点着了。
娘--
你怎么可以自说自话,就死了呢!
咱们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那几只螃蟹还活蹦乱跳呢,说好今天回来就煮了吃,我知道爹走了,你不吃螃蟹了。可女儿亲手剥的蟹肉,你总该尝一尝吧!
还有,这只金簪有什么好?
高家的那些旧物里,哪一只不比它好上千倍、百倍,你何苦总戴在头上?
娘!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女儿连那个人都比不过?所以,你才急吼吼的,扔下了我去找他?
谢玉渊一个踉跄,跪倒在床前,等看清楚娘身上穿的旧衣裳时,她的眼睛红了。
这衣服是重阳那天,爹死时,娘穿着的衣服。
像是有无数的血渍,从眼睛里涌出来,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从没有哪一刻,她深深痛恨着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谢玉渊的耳畔嗡嗡作响,恨意深重到了极点。
她摇摇头,用尽了全身力气咬牙切齿道:“你们是团圆了,我呢!我呢!我呢!”
往后余生,没有人再爱她,没有人再真心待她,穷尽一生,她都要活在悔恨中,无穷无尽。
一刹那九百生灭,一瞬间万千往生。
生生灭灭,她再听不到娘唤她“阿渊”了。
恍惚间。
她看到娘从床上爬了起来,冲她傻呵呵的笑笑,然后伸手在怀里掏了掏,哆哆嗦嗦地摸出半块山芋皮,“吃,吃!”
一滴泪从她眼中落下。
谢玉渊奋力一挣,头重重的撞上床角。
血,喷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