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焰跟在江锋的身后,一步一步走进高府。
这座府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一花一草,一石一椅都是那人喜欢的样子。
“陈少爷,花厅到了,请!”
陈清焰抬腿跨进门槛,玉渊听到声响转过身,笑道:“好久不见,快坐吧。”
陈清焰依言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盅喝了一口,是上好的碧螺春。
玉渊打量面前的男子,眉目依旧温润,气质也依旧优雅,只是脸上多了几道风霜,像是故意刻上去的,人也清瘦的厉害。
“蒋夫人身子还好吗?”
陈清焰放下茶盅,起身道:“心病难医。若能宽心,还有些日子,若不能宽心,也是快的!”
玉渊虽然听罗妈妈说起过,但从陈清焰嘴里说出来,心里依旧是咯噔了一下。
陈清焰坦然道:“从前我总不信命,总觉得天大地大,命是个什么东西。”
“如今呢?”
“如今不得不相信。”
陈清焰笑笑:“不过,我心里并不难受,因为这一步一步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早就想好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可惜,我母亲看不开。”
玉渊本来还想宽慰几句,他这样一说,反让她觉得那些宽慰的话,都是多余。
“今儿过来,一是想与你道个谢。”
玉渊撂了下头发,“谢什么,不过是几支老参而已。”
陈清焰摇头,“谢的不是参,是你的这份情。”
玉渊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他。
“不是所有人,都敢往我们府里送东西的,都避之不及呢,你是头一个。”
玉渊干咳一声,没有说话。
花厅里沉默下来,许久,陈清焰又开口道:“二来,是想与你道个别。”
“你要去哪里?”
“回南边。”
陈清焰顿了顿道:“陈家的祖籍在苏州府,那里还有几间老宅和几亩良田,只要不吃喝嫖赌,过日子是没问题的。”
玉渊问道:“蒋夫人这个身子,能经得起舟车劳顿吗?”
陈清焰神色悲戚,“就是想趁着她现在还能走动,带她回去,一直拖着没走,就是想见你一面,咳咳咳……”
玉渊猛的抬眼看他。
陈清焰本来就瘦,再一弓背咳嗽,身形竟有了些形销骨立的感觉,玉渊瞧着一怔,忍不住别过头去,“见我做什么,正事要紧。”
“故人一场,总要道个别的,以后怕是见不到了。”陈清焰说得轻描淡写,脸上连个起伏都没有。
玉渊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吉祥,“陈清焰,成王败寇是命,但你的人生还是很长,别总说这些丧气话。”
陈清焰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心道:这哪里什么丧气话啊,这是再真实不过的大实话。
以后她是高高在上的安亲王妃,自己却是平头百姓,再见面,他要跪着与她说话,还得自称“草民”。
他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却不愿意对着曾经心爱的女子下跪。
这是他的骨气,也是仅剩下的一点点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