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大玥熄了净方阁所有的灯,又将阁门口摆着的平日用来晒太阳的青藤摇椅搬到了屋里,把床柜上的花瓶挪到了窗台边。
皎洁的月光被窗棂裁成方形,好似一张薄纱飘落在摇椅上,微风吹来,夹着清浅的兰花香气。
九月夜间寒凉,常少祖躺在摇椅上,身前盖一张薄衾,手捧暖玉杯,杯口蒸出团团白雾。
他吹了吹热水,轻抿一口,五脏六腑都被暖流浸润,不禁惬意地眯起眼:“今晚的月色真美。”
“……”
“风也很温柔。”
“……”
大玥抱剑环胸,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就像不明白太阳有什么好晒的一样,也不明白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待师尊喝完一杯水后,又给他添满。一杯杯水下肚,却迟迟不见他有别的动作,大玥臂间紧了紧,犹豫道:“师尊,外界有一些关于您的传言。”
常少祖稍来了兴致,看向他:“什么?”
大玥本就冷漠的眼神又沉了沉,道:“说您近日行踪诡异,看似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实则蓄意挑起宗门内乱,预谋将七大宗统一收归麾下……”
常少祖眉毛一挑:“嗯?谁传的,也太离谱了些。”
“羽泽仙君。”
“他?”
“您身为剑修,近来却常向羽泽仙君讨教弓箭技法,怎能不引猜忌?”
大玥叹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况且您还占用人家弟子训练场地,吓得小弟子弓都拉不开,箭也放不稳。您练完拍拍屁股走了,羽箭宗可是上上下下乱成了一锅粥。”
常少祖轻笑:“你还教训起本尊来了?”
“弟子不敢,只是不想外人误解师尊。”
常少祖敛了笑意,扭头看向窗外,晃着摇椅,悠悠道:“兵器中属弓射得最远,假以时日,射程百里也不在话下,到那时……”
他声音越来越低,大玥一瞬不瞬凝着他平静的侧脸,不自觉摒住了呼吸。
“宗主休想再借除魔一事,逼本尊出山半步。”
大玥:“……”
明明又是如此不思进取不负责任的话,心口被流言压得沉甸甸的感觉却骤然消失了。
他臂间一松,表情缓和几分又很快严肃起来:“宗主也是为您好,师尊今年太懈怠了些,您以前常教导我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是修道者的职责……”
常少祖眯起眼打了个哈欠,摆手道:“这才一个时辰,本尊怎地又困了?”
他作势起身,右手腕处蓦地传来一阵刺痛,常少祖动作一顿,散漫的视线瞬间汇聚到痛处。
只见自手背到腕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条细长的划痕,伤口不深,正缓缓渗出血渍。
常少祖眉心微蹙,问道:“那小畜生……什么情况?”
大玥神情一怔,视线立即望向西南方向,本该严加看守,此时却昏黑一片的藏书阁。
与此同时——
青云山演武台灯火通明。
巨大青黑石砖铺成的场地中央,最宽敞明亮,却寥寥无几人,而场地外沿角落,最昏暗不起眼,却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弟子。
人群的中心,两名白衣弟子正你一招我一式,打得如火如荼。年纪大些的约莫十五六,年纪小的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嘴里还叼着张糖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