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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少祖睫毛颤了一下,抬起眼,恨意充斥的琉璃眸中,浮现几分迷茫无措:“我……”
江不宜心一下子软了,拇指轻轻摩挲他白玉般的脸颊:“你不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她的吗?”
“……”
常少祖不说话了。
良久,江不宜感到他体内魔气渐渐稳定,天平再次趋于平衡。
“你说的对,”常少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忽然感到十分陌生:“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它们,可我最近总是很难控制住我的脾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不宜匆匆吻在他皱起的眉心,额头抵着他的,强迫他看着他的眼睛,道:“是魔气在怂恿你,这不是你的问题。”
常少祖缓缓点头,又别开脸:“你不用安慰我,我没那么矫情,还是先说说你看出来了什么罢。”
江不宜这才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桎梏:“你记不记得有个法阵,叫不动天封?”
常少祖转身往回走,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魔道禁法,施展条件苛刻,有点儿印象。”
“你下葬的地方,是在整片水旱沟的最高处,而这座山谷,是在最低处,方才江了打滑时我就该注意到,你我所站之处……”
江不宜停下,抬头,又看到那座诡谲的倒挂神像,无端生出不安,咽了口口水:“你我所站之处,又是最低处的最低处,外有石门拦路,内有无底之坑,这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密室囚牢。”
“石像受过香火,你虽未与之成契,它却沾染了你的气息,用来吸引一个与你血脉相连的初生魂魄,再合适不过。”
常少祖喃喃:“初生魂魄……”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魂魄才会脱离躯壳,前往往生。”
江不宜说得极谨慎,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妹妹自埋葬之日起,至今四百多年,从未得到安息。
个中含义常少祖怎能不明白,他闭上眼睛,唇间溢出长长的叹息。
良久,常少祖涩声道:“现在呢?”
“焰天剑本身拥有旺盛生命力,这份生命力,可以存储,也可以转移。”
“所以,她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
“她既没有活着,也没有真正地死去,她受神像的感召来到这里,却被困守百年。”
四百年间,她忍受着与世隔绝的孤独,在这方黑暗僻静的小天地中,看着自己的肉身化作白骨,又从白骨化作石头,渐渐的,石头也消磨殆尽,变成了一小捧灰。
直到有人将焰天剑插在这捧灰上,于是,白骨重新生长出血肉。
常少祖在洞穴腹腔外顿足,仰头打量一圈,又继续往里。
他一步步走向石台,走的很慢,但没有停顿,脚下的土地泥泞而潮湿,满地鲜红打湿了他的鞋靴,血液虫子似的,顺着裙裾边缘一点点往上爬。
常少祖迈上台阶,停在石台前,缓缓半蹲下去,垂下的视线几乎和石台齐平。
“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