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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2页）

有几个阔佬儿，花俩钱，弄了个什么慈善机关，当个什么董事、董事长之类的。就是这个慈善机关，拨了星点儿的款子，开了一所贫民学校。学校设在万明路南口，离城南游艺园不远。

大妞子领着小丑在贫民学校上学了。贫民学校上半天课，下半天该捡煤核的捡煤核，该挖野菜的挖野菜。由于上学的人多，下午另开一班，学生有半大小子，也有拉家带口的。无论如何，这些贫民还是能识些字。

小丑最怕上学念书，一念书就打瞌睡。可不去吧，妈妈又伤心。好在现在奶奶经常不在家，没有人再打骂她了。可小丑从心眼里觉得，还是上天桥快活，念书真比挨打还难受。她央求大妞子：

“你一个人去吧，我在门口等你，咱俩再一

块儿回家。好姐姐，饶了我吧！我算术不及格，实在念不进去。你功课好，你去吧！”

“学校本来都不收咱们了，人太多，还是亏了郭先生托的人情。你妈让你念书，多不容易。她一个人挣钱，就盼望你能念书。这学校不交学费，可铅笔、书还得花钱买，家里也还得掏钱。我要不用功，就觉得对不起爷爷。我爷爷一天累到晚，为了叫我念书，他还得做一顿午饭给我吃。你想想，你妈上天桥，一去一天，一天也吃不上一顿好饭，你爱你妈不？”小丑使劲点头。“那你就听妈妈话，好好念书，等你长大了，能挣钱孝顺你妈，该多好。走吧，可不能逃学！”

“我一念书就想睡觉，老师讲什么我都没听见……”小丑嘟囔着。

“我也一样，听不懂就想睡觉，我就掐自己，困劲儿就过去了，挺灵的，你也试试看。”大妞子教着小丑。

这所贫民学校的校长姓赵，原是个私塾先生，跟那个慈善机关的一个董事沾点亲，谋上了这个差事。开始，他就让学生读《三字经》、《百家姓》。后来有些洋学堂的学生自愿到这儿来义务教书，把赵校长那一套推翻了，他们自己写讲义，教学生们国文、算术、地理、历史。这一套赵校长可不会。好在都是义务教书，给先生们点车马费就行。就这车马费，赵校长也常得报几个“空额”，多领俩钱。郭先生就是这批青年教师请来的，担任教务主任，每月10块现大洋也就打发了。

这所贫民学校有不少青年教师都是爱国学生。他们谈得投机，都很关心国家大事，就借这个地方散传单、写标语、卖报纸，做抗日宣传。

赵校长十分反对这些青年教师这样做，禁止议论国事，可又拦不住他们，为了保持校长的地位，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这天，有两个巡警找他谈了话，他就来找郭先生。郭先生正给孩子们上课，只好告诉学生下课了，叫他们回家。大妞子领着小丑离开学校，小丑不想回家，说要等郭先生出来。大妞子不肯，说：“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要赶回去，趁爷爷没回家先去做饭。走吧，咱俩一块儿回去吧！”

“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我等郭先生！”小丑不肯走。

“你走迷了路怎么办？遇到拍花子的、拐小孩儿的怎么办？快回家去！”大妞子真着急了。

小丑嘻嘻笑着说：“路我比你熟，不远就是天桥了，我走过多少趟了，姐姐一个人别走丢了吧！”她那笑里透着得意，大妞子赌气一个人回家了。

小丑等了半天，郭先生还没有出来，她又溜进小院。门洞里，有一间小屋子开着门，一个老头正在扫地，火上烤着窝头片。小丑饿了，肚子里咕噜噜地叫。老头一眼看见小丑站在门口，就说：“还不回家，站在这儿干什么？”

小丑是在天桥见过世面的，看见老头一点不慌，“我在等人。您烤的窝头片儿真香，我饿了，给我一片儿吃吧！”她实在饿急了。

“那就进屋来吃吧，垫垫肚子回家吃饭去。”

老头递给小丑两块窝头片，“吃吧。我也快没饭辙啦！”

“怎么，您要不干了？”小丑边吃边问。

贫民学校（2）

“不是我不干，是地面儿上不让办了。我在这儿还有个窝儿，这一关门儿，就连个窝儿也没有啦！”老头十分难过地说。

“郭先生怎么还不出来？”小丑问。

老头问：“郭先生是你什么人？”

“是街坊，就住我们家隔壁儿。”小丑转身想去找郭先生，被老头一把抓住，“一个小孩子，不要乱跑，赵校长看见要砸我饭碗啦！”正在这时，郭先生出来了，看见老头拉着小丑，小丑嘴里还嚼着东西，就问：

“小丑，你怎么还不回家？出什么事了，还是你妈病了？”

“什么事也没有，我在等您。”小丑欢快地说。

老头对郭先生说：“赵校长找您，没事吧？我就怕这学校停办，好容易找了这么个窝儿，一关门儿，我又没辙啦！”

“这里是慈善机关办的慈善事业，是为了让穷孩子能读书的。”他指了指小丑，“教员们除我之外，都是义务教学。学校办得不错，也是慈善机关的招牌。我不打算干了，可学校还得办。”

“那——您不干了？”老头追问着。

郭先生笑笑，点点头，又看着小丑问：

“小丑，你今天在这儿等我，有事吗？这么晚，你准饿了，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去。”

小丑支支吾吾地说：“我想告诉郭先生，我不爱念书，我还是愿意上天桥郎爷爷那儿去，又玩儿，又唱，多有意思，还能挣点儿钱……”

“你为什么不愿意念书？”郭先生问。

“我犯困，老想打瞌睡。”小丑扭捏着说。

郭先生笑了，又问小丑：“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到天桥吃爆肚儿去。”

小丑高兴得蹦起来，说：“我还认识那个卖爆肚儿的人呢，我就想吃爆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