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的男人下来了,他认得的,何叔叔。
他先下来,把后门完全打开,拿出折叠轮椅,把苏韵文抱出来安置好,苏韵文才真正抬头看他。
柳山努力睁大眼睛,但里面已蓄满了泪,他看得有些不真切,生怕眨一眨眼睛,苏韵文就和最后一抹夕阳一同消失了。他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
何浦毅扶着苏韵文的轮椅,直直盯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把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进屋了。
第20章和好
苏韵文慢慢推着自己,向柳山的方向去。
离得越近,他可以看到柳山的双唇有些轻微的颤动。他移动到柳山的面前,站定。
他坐在半米高的轮椅上居高临下望着柳山,一时之间他俩保持了缄默。
是柳山先开的口。
他仰望着苏韵文,大张着嘴,“小,小文哥哥……”不过刚喊了个名字,眼眶里的一包泪就全部顺着眼角从脸上滑了下去。
柳山双手抱住苏韵文的膝盖,把整张脸埋了进去,不断抽噎,“小文哥哥,对,对不起呜呜呜……”
“我,还以为,你不,你不回来了……”他抽气抽得很厉害,泪水也多。
柳山每一次哭,都宛如大闸泄洪,一颗泪比酷暑的雨滴还要大。
苏韵文穿的是丝质的中裤,柳山的泪早就浸透了整块膝盖,被他扣烂的血痂还没长好,嫩肉被生理盐水一泡有剧烈的灼烧感。苏韵文一边拍着他的头,一边安抚他,说“我在,不哭了,不哭了”。
苏韵文心里却因膝盖的疼痛升起了强烈的爽感,这比扣一扣血痂令他满意多了。
但他却不能分辨这种爽感,到底是疼痛带给他的,还是柳山的泪带给他的。
柳山生生在他腿上哭了有三分钟,到最后气都抽不上来了,给人感觉都要厥过去了,苏韵文才掰着他的头,从腿上给抬起来。
柳山挂着满脸的泪看他,他的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涨红,眼睛和鼻头格外红,像一只兔子。
“我,我还以为你走了……”柳山还在抽泣。
“没,我就只是去做个检查……”
“你都没有给我说过,我,我以为……”说到这柳山又开始哭。
“你自己上山也没告诉我。”
柳山一惊,他竟然忘了这件事,又赶紧语无伦次慌忙向苏韵文解释。
“我,我那是……”
苏韵文看他眼角的睫毛还挂着露水一样的泪,又急急忙忙给他解释的样子,他感到好笑又满足。
“好啦,一开始掉下河的是我,犯了病进医院的是我,被你抛下独自上山的也是我。怎么你现在哭的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他用拇指拂去柳山眼下的泪,顺带摸了摸他发红的鼻尖。
“我不是……”柳山看起来又要哭的样子,苏韵文捧起他的脸,“你是小女孩吗?人家都没你这么能哭的。别哭了,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柳山瘪了瘪嘴,仰视苏韵文的脸,逆着光,他眼窝和鼻梁的阴影显得整张脸更立体,薄唇又勾起一抹笑,他觉得无论和苏韵文在一起多久,都还是会对他的脸发出惊叹。
柳山这时候才发现,苏韵文并不是纯黑色的眼瞳,他瞳孔周围的颜色是棕色,与一点黑的瞳孔有极大差别,盯着那样一双眼睛,会感觉自己被吸了进去,由此他逐渐平复了心情。他小声道:“我是下来找你的……”
“什么?”
“我是下来找你的,想让你和我一起上去。”
“不是故意不带你去的,我害怕,害怕你上去,那么远,有什么事、很危险。而且你又刚刚掉下河里去,我怕,我怕你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