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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黛沉默不语,抚着腕上的那只宽边木镯,指头下意识地按下如米粒凸起的小小按钮,木镯子带着一圈细刃飞转起来,搅起一阵气旋。
“听老夫的话,别去惹他,也不要向其他人透露他的身份,先摸清他的真正意图再说。”
“嗯,”苏黛轻敛眉目,按下开关停了木镯,应了一声,“明老放心,我不惹他。”
从明老棚屋出来后,苏黛将斗篷上的风帽扣在头上,往一处谷地走去。
月色清幽,覆了一层清霜的草地湿漉漉的,山谷中夜雾弥漫,如同笼了一层轻纱,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是一片沉寂的黑,偶有荧光闪动,大约是隐藏的山兽正在暗处窥探。
她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前方树影间现出一架庞然大物,其形怪异,似船非船,似车非车,整个木制的网架前后收拢,中部最宽处两丈有余,最高处约有一丈,远远看去有点像一枚巨型的橄榄,橄榄的下部安装了四个粗重宽硕的木轮。
周围的草地上散着一块块以野兽皮毛拼接而成的厚实毡毯,只待完工后盖到那架木网上,用于抵御风沙和一般的攻击。
苏黛走到这架冲车的前方,摘下风帽检查着锥头的风轮。
这时草弄间响起了细微的悉索之声,她转过头,看见草地上有金色的长蛇快速游来,正蹙眉间,那蛇已经缠上了她的小腿,接着游移往上,缚住了她的大腿和腰部。
“得罪了。”头顶上方传来醇厚而低沉的声音,缠绞在身上的软蛇化为金色的鞭子,一圈圈地缚在她身体上,令她动弹不得。
“我无意冒犯,”身后的男人拽了拽鞭尾,略松了松捆缚的力道,缓慢而带着几分艰涩地说道:“但有些话,得来跟你聊一聊。”
“难道你和人聊天都要先把人绑起来么?”苏黛并不挣扎,垂睫瞧着手臂上的钢鞭,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她腰上缠着的钢鞭顿时紧了一紧。
“你浑身都是刺,”他低声笑了笑,“我现下腿脚不便,为防万一,还是这般说完后,再放了你。”
苏黛不答,束在纤细腰身上的腰带倏然弹出一排尖刺,隔着斗篷向后挑出,身后人“噫”了一声闪身躲开,手上拽着的钢鞭将人一带,苏黛随势转身一扑,手腕上的木镯飞速旋转起来,绞向男人咽喉。
“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绞烂你的喉咙……凌少君?”她清嗓微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迎着月光一湛,那光芒中闪现着几分沉着和势在必得,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和恐惧。
飞转的木镯堪堪停在轻颤的喉结处,气流被搅动,寒意一波波直扑过来,男人颈上的肌肤起了一粒粒细小的疙瘩,散在颈间的褐色发丝细微飞起。
“原来姑娘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嘴角扯了扯,唇角再次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对了,你是姓苏吧?”
带着几分恶意的,紧缠在她身上的钢鞭又化作了金色滑腻的软蛇,鞭头幻化成的蛇头恶毒地昂着蛇颈,在两人相距不到半尺的身躯间游移不定,蛇头与少女的眼睛齐平,却只到男人微微鼓动的胸口处。
舌信嘶嘶,两粒赤红的蛇眼泛着阴险的幽光,紧紧盯着那张清颜素面伺机而动。
“把你的蛇鞭松开,”苏黛扬了扬举起的手臂,令那飞转的木镯再前进一分,“如你所说,我身上厉害的玩意儿很多,随时可以把你的东西绞碎。”
凌随波深眸微弯,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我信你有这个本事,不过这蛇鞭是我魔魂所化,你把它绞成灰也无妨……姑娘的手臂举了这么久,不觉得酸么?”
蛇头陡然向后一扑,化为千丝万缕的金线钻入她手腕上那只旋动的木镯,咯吱几声,木镯破裂溅开,一道道金线紧接着缠上细腕,在那细致的肌肤上勒出几圈青痕。
苏黛眉心一绞,一排贝齿咬得下唇发白,“早知就不救你了。”
“姑娘其实不必介怀,”男人褐眉轻挑,微翘的唇角仿似无害,又似藏着几分肆意和张狂,“区区几只沙妖,我还没放在心上,你救不救我,都是一样。”
苏黛轻哼一声,清容冷凛,“你隐瞒身份,混到我们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我本来没想隐藏身份的,可我主动向你们那位明老坦诚身份,他居然如临大敌,还使出了杀招欲置我于死地,我这才不得不改变主意,”凌随波徐徐道,“既然你们中州人对我们魔族人有这样大的恶意,那就先瞒着吧,若是你们都来找我麻烦,我懒得应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说话仍是说得很慢,但说得多了,竟不知不觉流畅了几分,语调也不似先前那般怪异十足。
苏黛垂眸,瞧着腰上徐徐滑动的蛇鞭冷笑道:“你这般绑着我,你倒说说看,是我们对你有恶意?还是你对我们有恶意?”
缠在她身上的金鞭不松反紧,凌随波笑道:“无所谓,反正你们只要一听到一个“魔”字便避如蛇蝎,这也没错,用你们的话说,我们的确杀人如麻,不懂是非善恶……”
苏黛狠狠瞪着他,“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他们说你做了这样一个东西,可以抵抗沙暴和沙妖,看来你很有能耐,”凌随波眼眸微眯,抬眼看向她身后那架巨大的木架冲车,“所以从现在起,你得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凭什么?”苏黛秀目圆睁,愤然怒视着他。
凌随波高大的身躯斜斜俯下来,阴影全然笼罩住她,他身上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和气势再次沉沉压下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颊背着月光,石雕一般的五官越发深沉而幽邃,收敛了笑容的薄唇紧抿,像刀刃一般锐利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