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还是红了。
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已经洗完澡站在小沣的身后,女人把小沣搂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小沣闻着女人身上的香味,试图回忆那年的香港,但香味太浓,不像回忆里的那么清新,过往的画面,始终没有闪现。
七
这个晚上,小沣和女人同躺在一个被窝里。
女人把头枕在小沣的胸口,小沣说:“后来呢?那女孩的故事,结局是什么?”
女人仍旧用粤语说:“后来呀,她仍旧没有放弃梦想,但命运也一直没给她机会,就这么折磨着到了今天。她说她总在做一个梦,梦到她不能再演戏了,没人用她了,每次醒来都怕得要死,但后来她不怕了,也就不做这个梦了。她答应再给自己五年时间,如果真的不会红,那就找个简简单单的人,踏实的人,长得难看的人,再把自己嫁了。这样的人不会嫌弃她生过孩子,不会嫌弃她结过婚,不会嫌弃她这些年的经历,她就安心地在他那平凡的圈子里,当最美的女神。”
“其实,我也不介意。”这句话反复回荡在小沣心里,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女人这个晚上的粤语讲得格外好听,小沣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柔软,他轻轻地抚摸女人的额头。拥抱的默契形成了一股暖流,满满地占据了两个人的心房,那种温暖,让人暂忘过去,那种冲动,让人不愿细想明天。
小沣不由自主地说:“我们做爱吧。”
女人毫不犹豫:“嗯。”
……
八
之后过了很久,阿坤对小沣的这段表述始终持怀疑态度。
“所以你们到底睡了没有?”
小沣不置可否,任凭阿坤打破砂锅,他也不说出真相。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再多说给一个人听,多一份臆想,难免破坏回忆的味道。
那晚,女人悄悄离开的时候,小沣是醒着的。
女人接到一个电话,她压低声音,用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普通话:“已经到门口了吗?好的,我马上就下去,不用不用,不用上来接我,把车直接开到酒店门口就行。”
挂了电话,她悄无声息地对着镜子迅速地化好了妆,穿戴整齐。
或许女人知道小沣是醒着的,但她没有作声。
小沣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知道女人正站在床前望着他。
酒店门口,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女人面前。
女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很快地上了车,关上了车门。面包车在黑夜中扬长而去。
房间里,小沣走进卫生间,低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抬起头,他看到镜子上,女人用口红留下的话:“谢谢你,听完了我的故事。”
小沣盯着那句话,盯了许久,然后把这句话慢慢从镜子上抹掉。就像抹掉了女人在写这句话时,滴下的一滴眼泪。
很久以后,当小沣回忆起那两个晚上,他自己也在疑惑,那一晚,自己和女人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在小沣的很多次回忆中,他都笃定地认为那一晚发生了许多事情。
但认真想一想,他们好像只是喝了几杯酒,聊了一会儿天。
九
有些人,一辈子相熟,但始终抵达不了对方的心里。
有些人,上一秒认识,下一秒钟就可以住进彼此的世界里。
这两种人,他们都不是。
他们是彼此生命中的不速之客,在一天的凌晨1点05分,于香港九龙的一条街道上,闯进了对方的视线中,在彼此的脑海里刻下了一幅画,然后各自离去。
后来,小沣看了许多港剧,每一个角色,他都会留意,他想知道女人的梦想究竟实现了没,但是他没有找到女人的身影,一次也没有。
小沣始终在想,那夜的镜子前,那晚她上车前,究竟有没有流泪。
如果有,他若是亲手帮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这段回忆会不会来得更圆满些?
想来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这种遗憾,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