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时,隋知的眼前全是两千三百年前的古物,差一点,她就以为来的人是谢卿。
看见自己脚上踩着的帆布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是谁。
他有通天的本事,能引领人发现绥陵而不被怀疑,能透过弯弯绕绕娶她为妻还让她觉得是自己步步为营。
也能轻而易举地,出现在连她都差点进不来的博物馆。
隋知往后退了两步,隔着裤子,拧紧腿上的肉,却感觉不到疼。半晌,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此时此刻,拿生死爱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的眼神,未免过于轻浮。
隋知压抑不住内动的悲恸,蹲在地上,眼泪如山泉溪水,找不到源头。
手背上的眼泪擦了一层又一层,擦到甚至不知道是脸上湿,还是手背更湿。
她伸出手,指着石粉包裹着的军令,泪水蜿蜒,字不成句:“为……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她,为什么要让她去猜,为什么要让她直到……都还以为,是她不配。
遗憾那样深刻,她哭的那样难过。
谢徊瞥了一眼橱窗:“什么……”
话没说完,他遽然见橱窗里面的军令,石粉才褪了一半。
从逐渐淡化的边缘痕迹来看,不是人为掰开的,是时间流过,自然掉落的石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凸起的青筋如一条细蛇缠绕在腕骨上,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让他饱受折磨,万劫不复。
“你问我为什么,是吗?”
黑色皮鞋映入眼帘,他低哑的声音自上而下传进她的耳朵。
忽然,他笑了。
“好啊,那我告诉你。”
轰隆隆数声闷雷,博物馆外暴雨如注,午后天空比深夜还阴沉浓稠。
而他的声音,比溺死在这雨天的求救声还要绝望。
“因为你从来就没和我说过一句实话,你从接近我就在骗我。”他把自己撕碎了,把从不曾对外人说过的话,逐字逐句地拆开,丢在他们面前,咬牙切齿地,“而我呢?我千不该,万不该,真的信了。”
他的语气是隋知从没听过的冰冷,像是淬了霜,听得她遍体生寒。
她伶牙俐齿,最会心口不一那套,漂亮话无师自通,信口拈来,可现在呢?怎么不说话了?
连骗他都不肯了?
还是说,这次,她做的太彻底,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骗他。
“我信了,所以我高估了你的喜欢。”谢徊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BBZL,再拿刀子剜心,也就没那么疼了。
他避而不谈的,他昔日不肯面对的,全都在她一句“为什么”里,暴露成碎片。
“我以为。”谢徊的语气很轻,“以你表现出来的喜欢,会拿着我给你的东西,仔细赏玩。”
他垂着眼,喉结轻滚,自虐般轻笑,她做的事如刀刃,划破他的皮下血脉:“可你没有。”
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