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长得虎头虎脑,肉厚扛揍,打架是一把好手,但是很明显智商不高,读书读的不利索,平白有了一个“马氏弟子”的名号,却连一个在袁树看来简简单单的句读都没有掌握。
为了面子上好看,马融特意派了高足卢植来传授指点他加快学习句读,给他一个人开小灶,结果饶是卢植如此坚毅的品性,也差点在许崇身上毁于一旦。
在这一点上卢植就不如袁树了,当袁树意识到许崇的大脑和知识是无法兼容的事实的时候,就放弃让他成为一个狗头军师的想法了。
人总有自己的用处,不会学习,总能会点其他的东西,没有没用的人,只有没用对地方的人。
事实上,袁树作为家传今文经典孟氏《易》家族出身的重要子弟却西奔关中求学于马融,这种事情在当时看来也不是太过于离谱。
在马融看来就更是稀松平常了。
毕竟袁氏家族的政治、学术操守和他马融的底线一样,有,但是不多,在今文经典和古文经学之间反复横跳、左右押注,也实在是寻常举措。
甚至于他们还能另辟蹊径,走自断烦恼根的路子,安排族人进入内廷充当宦官以图个“里应外合”,成功玩转了东汉中后期的官场,越发的兴旺昌盛。
所以袁氏家族在这个时期的成功绝非偶然。
不过该说不说,袁氏家族走后门送进来的这个便宜弟子袁树,在马融看来还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打着“不喜欢谶纬之学”的名义,主动要求离开袁氏族学,不学孟氏《易》,从汝南来到了茂陵,向马融学习古文经学。
这在当时的袁氏家族内本就是一件有点小轰动的事情。
更别说他还公开对自己的名字“术”表示不满意,想要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树”。
为此还公然向袁氏族老开炮,说什么根据《汉书》来看,术是不学无术的术,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而树则是参天大树的树,充满了勃勃的生命力。
他要参天大树,不要不学无术。
据说袁氏长辈里对袁树这种行为感到不满的大有人在,还有人要祭出家法,让袁树好好感受一下袁氏传统文化的厚重,让他知道什么叫嫡庶有分、长幼有别。
还是便宜老爹袁逢求爷爷告奶奶给他背锅,顶着非议把他接到了自己任职的关中,靠着自家老弟袁隗的老婆马伦的关系,把袁树直接送到了马融的内堂里,直接做了入室弟子。
这待遇不可谓不高。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以马融的身份地位,就算你是顶级豪门公子哥儿,一来就当了入室弟子,也要夹着尾巴伏低做小一阵子以示谦虚。
要知道,很多人从求学开始到结束,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见过马融哪怕一次,而你袁树小儿走后门进内堂,直接得到马融的“面授”,这是多么让人羡慕又嫉妒的事情?
你要是就此老老实实的学,学出点东西来,那大家伙儿也只能忍着羡慕嫉妒,赞叹袁树有个好……祖宗。
结果袁树偏不按照大家所想的路数来。
他来到马融这边不过一个半个月,已经成为马氏弟子门生群体中一介响当当的新生代嘴炮。
不仅公开表示不喜欢今文经学的繁琐,对古文经学也是大加批判。
今天嘲讽《周官礼》迂腐,明天又说《费氏易》是捡他人吃剩下的东西回锅重煮还沾沾自喜,后面还直接怀疑《古文尚书》的真实性……
甚至还说《左氏春秋》还是做回史书比较好,别硬挺着蹭人家《公羊春秋》和《穀梁春秋》的解经流量。
好好一本史书你解什么经?
可以说袁树这一波操作直接把自己“肉食者鄙”的阶级属性和刻板印象给坐实了,狠狠的拉了一大波求学儒生的仇恨。
当然,这些说法也不是袁树自己开创的。
早在西汉末年第一次今古文之争的时候,这些说法便甚嚣尘上,对于大家来说也算是陈词滥调了。
可关键马融是古文经学大师,还很钟爱左氏春秋,你一个正儿八经走后门拜师入堂学古文经的家伙居然在人家古文经师老巢里嘲讽古文经……
这和在光武帝刘秀面前评价他的皇后阴丽华很润有什么区别?
你小子还真能润刀出鞘、让人加钱不成?
这就是典型的屁股上头拔罐——作死!
所以马融刚开始根本没有给袁树好脸色。
就算两人沾亲带故,还有袁逢、袁隗的讨好孝敬,念及自家宝贝女儿的处境,也就是勉强忍着不发火而已。
他觉得袁氏家族实在是不地道,给他送来这么个丧门星,看来是早就期盼着他少活几年早早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