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脚下轻绊,险些摔倒,扶了扶把手,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头。
他忘了要坐电梯,竟沿着中心医院的安全通道一路往上走,不知不觉竟快爬到了顶楼。
回过神来时,祝微星想返身,却忽然顿步,抬头望向那道被锁上的小铁门。
眼前依稀闪现几幅熟悉的画面。
他从检查室要回病房,忽然发现走廊口的小门开了一道。他难得好奇,走了两步过去,竟见到一台轮椅堪堪停在台阶边,一个男生垂着脑袋坐在上面,稍不留意,往前一倾,他就能摔下楼去。
楼明玥虽不爱管闲事,但这场景着实危险,便想着小心后退,去找护士来处理。
他走路无声,谁知却仍被轮椅上的人察觉,对方当先侧头,凉凉地朝他看来。
背影高大宽厚,转过来的脸却格外年轻,也就十四五岁,几乎还是一个孩子。
楼明玥似认出对方就是前几日搬到隔壁病房住的病友,步伐顿了下。
他又才看清,那孩子的嘴里竟叼了一根烟,好在没点,但姿态老成,眼神都透着一股看破世俗的无神,与他稚气的模样显出诡异的反差。
不过在和楼明玥对上的瞬间,那孩子的瞳孔像微微亮了下,又很快寂灭。
楼明玥听见他问:“为什么?”
楼明玥没懂:“什么?”
孩子的头上还绑着厚厚的绷带,脚上也打着石膏,坐得像有些痛苦,半歪着身体。
少年问:“为什么出钱救我?我们都算不上认识吧?只是陌生人而已。”
不知是楼明玥的错觉,还是他像是心内有着怨气,将后一句话咬得格外重。
对于楼家给中心医院某些特定对象注资帮扶的事,楼明玥并没有公开透露过,也不知道这小孩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并且能精准的认识自己,也是有点本事。
楼明玥面无表情:“不为什么。你可以当是中了一张彩票。”
少年冷笑:“你怎么知道我想治?也许你出钱了我也不会感谢你。”
楼明玥无所谓:“博彩公司也不需要彩民的感谢。你要是想放弃,就把名额让出来,下午就可以搬出去,换别人进来。”
这话说得少年眉毛都竖了起来,像怒了:“你这人有没有点同情心,这样对一个病人和小孩讲话,我要被你气到了,从这里滑下去怎么办?”
楼明玥一愣,他自小接触的都是斯文人,哪怕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都要脸要皮爱维持一副虚假和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当他面不知好赖恶人先告状的熊孩子。
楼明玥认真的好奇:“你是……青春期吗?”
少年一下直起身,暴躁道:“你放屁!”他用那打着石膏的脚没个轻重的蹬地,轮椅都被蹬得又朝台阶处滑了几厘米。
楼明玥到底是顾惜小孩性命,默默闭了嘴,但表情也没多惋惜同情,摇摇头竟像要离去。
又被身后不讲理的臭小孩唤住:“等等!”
楼明玥本可以不理,但他想了想,还是配合地看向了对方。
少年问:“你真的觉得,我这样的废人,治好了以后,人生还会有意义吗?”
楼明玥想起初见对方时他的家属和那位徐医生的对话,这孩子以前似乎是练体育的,但自此之后怕是梦想破碎,不复从前。
楼明玥反问:“为什么没有意义?每个人人生的不同阶段,都有活下去的不同意义,中途放弃,是很可惜的行为。”
少年咬着嘴里烟,一脸吊儿郎当的不以为意:“你说的容易,可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那一刻,他的眼里又浮现出方才一闪而过的灰淡死寂,仿佛已阅过生死存亡,尝尽人生百态,那种倦意远远超脱他外在的青涩皮囊,像一个耄耋老人般腐朽颓靡。
楼明玥心口莫名一揪,微微敛神,还是选择冷漠道:“别人本来就没有必要知道,你自己知道就够了。”
少年一愣,又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却觉身下轮椅忽然微动,竟是站在远处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握住车把扶手,将少年慢慢扯离了台阶边缘。
少年皱眉,本想挣动,却听身后人一边推着他往病房走,一边轻轻地说:“眼前的人生没有意义有什么关系,很多人也没有,不都活得挺好。即便有意义的人,个个也都五花八门,说明这东西外面多得是,你那么骄傲,那么自认了不起,凭什么人家能有,你就找不到了?也可以随便先找一个用起来,哪天不顺心,再换就是了,总会有个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