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弹一曲后才想起对面还有个病患,担心这个脾气似不太好的男生会嫌烦,楼明玥朝那里看了看,竟发现那人没什么反应,对他的琴声并不反感。
楼明玥这才放心,放手弹了起来。六根弦交织在他灵活的指下,没具体起始结束,弹到哪儿算哪儿,却每一个音符都是自由,坚持,期待,未来,悠远清晰的奏出一曲曲热爱。
弹到一半,对上那男生不知何时看来的眼眸,死寂的瞳孔里似泛出隐约的波澜,像疑惑,也像茫然。
楼明玥没停,抱着吉他,坐在那里,浅浅的勾起了嘴角,千载难逢的对一个陌生人露出了示好的微笑。
仿佛在说,你看,天空会晴朗,生活有冀望,没有什么比活着,更了不起了……
楼明玥弹了一下午琴,对面人也躺了一下午,不过傍晚他洗完澡出门时,惊喜的发现那男生也起来了,半靠在墙边拿着个陈旧的掌机像在打游戏,虽然没下地,但至少这人没半死不活了。
萍水相逢,楼明玥见此,还挺高兴。
只不过那人对他那从下午就又开始闹起来的手机仍是充耳不闻,不接也不挂,由它响着,像故意吊着电话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竟也好耐心,被这么漠视依然锲而不舍。
这时,拍门声再起,但只砸了一下没得反应就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钥匙开锁的动静。下一刻,楼明玥就见又一个男人进到了对面。
虽然也高也壮,却不是那一看就饱经风霜的吴工头的模样可比。
男人穿着一身工装,身板笔挺,剑眉星目,气势别说和M城的人不一样,就是在U市都出类拔萃,不是贵气,而是凶戾。
男人大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扳床上人的脑袋看。得到反抗也不罢手,反而开始骂人。
“你小子能耐了,是真觉得自己头铁,开了个瓢的脑子都能自愈是吧,还是打算讹你外公老爷的巨额赔偿金好等着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你趁早收了念头,跟老子去医院,别他妈死外面还要老子替你扛尸回去!”
他口气特别恶劣,哪里像探病人,简直是捉犯人。然床上那个也不是好惹的,得到男人的暴力对待,他便以同等方式反击,于是,拿了本书打算静谧安稳的度过自己第二个美好夜晚的楼明玥就看见对面两个人竟然……打了起来?!
他本以为受了重伤只剩一口气的男生力气竟出奇的大,拳脚摔打,身手无比灵活。而那男人本事也不小,扑抱拖扭,同他战得不分上下。一时间,屋内本就贫瘠的家具越发遭殃,如台风过境,满地狼藉。
巨大动静自然惹来邻居抗议:“吵喧巴闭!不睡觉啦!”话刚落,却又被楼下铺天盖地的麻将声和电视声盖了下去。
猛然回神的楼明玥又受到了冲击,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打电话,如果要打是打120还是110?
幸好下一时那男人像终于反应过来和自己交手的还是个伤员。他当先松了气力,躺在地上破口大骂:“艹%&……你他妈跟老子来真的,想敲死你亲舅是吧?!”
又跟川剧变脸似的一下翻了个无奈的大白眼:“行了行了,我知道前两天那个很邪门的白毛小子特意来找过你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可能就那么回去。现在领教了你这力气,壮得还跟头牛一样,更知道你死不了。”
男生隔了一天一夜,总算说了第二句话,声音依然满是阴沉躁郁,和眼前的男人如出一辙:“你可以滚了。”
“滚滚滚,立刻滚,你他妈当老子稀罕来看你,那么多工程还等着我忙呢。”那个做舅舅的仍然骂骂咧咧。
只不过当听见不依不饶的电话再起时,本拍着一身落灰打算离开的男人又顿了脚步,眼明手快的先男生一步捞起了电话。
一看来电,刚还只是不忿的表情瞬间带上了凶狠,那是真正的气怒。
他没不理,反而接了电话,还开得免提。
“喂。”昨夜那道好听的女声再度响起,“小凉吗,我是妈妈啊。今天家里派人去接你了,工程现场的人却说你的头受伤所以请假了?”
“唉,妈妈早就告诉过你在外面应该好好上课,好好学习,别老和你舅舅那群大老粗挤一起,还总是在工地乱跑,现在你看,万一破相了,以后怎么办,连你爷爷都知道了。”
话说一半又被个男人接了过去,他的口气就没女人温柔了,显得有些疏远冷漠。
“喂,小凉,你现在在哪里?我的人已经到M城了,你怎么不见他们,你不想回来吗?”
他的这通问题像把电话这头的男人问笑了,而这鄙夷轻蔑的动静也让手机那边止了声音。
对面问:“你是谁?”
男人冷笑:“我是你爷爷!”
对面似很熟悉他这张狂的语气:“白、白渌?”
白渌无比疑惑:“你们家是不是都是吃自己屎长大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他妈的当年单凭一句算命的话,说小凉十八岁前会克你们全家,你们就把他丢那么远,连带着我妹妹嫁过去都被你这窝囊废洗得脑子不清了,现在说回去就回去?真当自己是什么灵山宝地?我们白家人是做打手发家,一家粗人没什么文化,但再怎么也比你们这群人面狗心的东西好!谁他妈稀罕你们家里那点垃圾!你回去告诉你们家那老不死,他怎么东山再起的,为什么心虚?为什么迷信?为什么这么怕小凉?我们可一清二楚。祖上阔过真就当你们豪门望族?不一样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草你们姓燕的十八代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