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迫听了人隐私的楼明玥多少有些无奈,好在他和这家人不太熟,也不懂他们这弯弯绕绕的内情和关系。
本要回屋,发现房间里李姑姑和丁平聊到动情处,正悄悄抹泪,楼明玥不好打扰,只能继续留待原地。
这时,隔壁又来了对夫妻,一进门对着那番伯竟是要拜,被急忙搀起后哭着说自己远道而来,只为求道公佬救人一命。
原来他们有个孩子刚二十的年纪,在M城工作,十天前在一工地上出了意外,送医急救在特护病房烧光了钱却至今未醒,二人实在没法,听人说明会村的道公佬本事极大,远近闻名,便死马当活马医的多方打听找到了村里。
想是这类来访者不少,番伯已见怪不怪,他没说行与不行,只瞧着那丈夫几眼后问了几个问题。
“在M城南边那处工地?喝醉酒爬上顶楼,失足摔了下去?”
那丈夫本僵着表情一听这话浑身发抖,道公佬问的细节他们刚并没提起,眼前人却一见便知,他顿觉真遇到了高人,面上不禁显出喜色,以为儿子有的救。
番伯下一句却边摇头边说:“命丢不了,但也醒不过来了。”
这话让两人没法接受,那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不愿罢休,怨儿子年纪轻轻得此遭遇,又怨道公佬狠心,竟看着他们伤心也见死不救。
刚扎竹船的两个村民要把他们拖走,被番伯阻了,番伯由着她哭够了才说:“他这条命已经是被人救下的,不然摔下去当场就没了。”
这话却让那妇人怀疑,一下收了眼泪:“被谁救的?那天送到医院的就我儿子一个,被救了他还能是这可怜下场?那救人的怎么没死没伤?现在还跑没影了?”
番伯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死没伤?”
妇人一愣,渐渐翻脸,显出怕被讹上的警惕来:“你这老头简直莫名其妙,救人没本事,空口白话倒扯东扯西,你这安得什么心?是要我们拿赔偿金吗?谁给介绍的骗子,故弄玄虚胡说八道!”
话落推开两旁村民就怨怼着离去,倒是她男人,凝立原地,面带迟疑。
番伯见此,也没生气,只轻轻叮嘱他:“你得劝着你老婆点,强求的话,连昏着的命都要送了。”
那丈夫犹豫:“真……真有人救了我家娃儿吗?”
番伯说:“你有心可以多去那出事的工地打听打听,总有人瞧见的。”
丈夫:“那……那他人可还好?活着吧?”
番伯叹气,竟不语。
又发现那丈夫也扭曲了表情时,番伯才道:“算活着,以后也会好的。所以没人要你们的赔偿金,只是你既然知道了这恩,你可以不报,但不能忘了这情,也不能不信。”
说完,不再管对方是何想法,让身边人送了客。
待院里复安静下来,有村民见道公佬取过水烟只抽不语,像怕他被气到了,上前小声宽慰起来。那人和番伯长得有八分像,该是儿子。
番伯听了只淡淡的笑:“我是叹,不同人不同命。”
儿子说:“我知,你同我讲过,有人命薄,有人命重。”
番伯点头:“九成九的人命薄,受一点灾啊难啊,魂就飘没了,偏有那万里挑一的人的命,又贵又重,不到寿终正寝,中途再伤再痛,即便断了气,只要那壳子没坏透,魂飞一圈还能回头,谁都拖不走。”
“其实要救那俩夫妻的薄命孩子也不是没办法,找个命重的替他兜着,原壳子能用就在原壳子里活,原壳子用不了坏了,办场法事,再给他找个新壳,然后让那命重的就近陪在身边整一年,什么苦的难的都帮他挡下,人自然能好过来。但人家命重的可不欠他的,没道理被这样耗。所以说,各有各运,勉强不得……”
话说完,番伯又抽了口烟,慢慢向隔壁转过了头去,一眼对上了篱笆这头目瞪口呆的少年。
不知是早知有人在这里,还是村野高人的处变不惊,番伯磕了磕那竹制的水烟筒,朝此悠悠一笑。
大概是觉得楼明玥长得小,番伯像跟个孩子说话一样:“你也有问题要问吗?”
刚那通言语着实让楼明玥大开眼界了,可自小受的教育又让他不至于真信,更多的全当是自己瞧了场农村神话剧。
楼明玥摇摇头。
欲走,却又忽然转身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或者有神吗?那半夜出现在我旅馆房间里的,是鬼还是神呢?”
总算和李姑姑寒暄完的丁平刚走进院里就听见这一句话,差点没吓得被隆起的土坡给绊死。
丁平:“什、什么啊?”
被他听去的楼明玥有些心虚,又见那番伯笑看着他,索性把前几晚夜半遇到的诡异动静老实说了:“我不信那些鬼怪之类的东西,但是却又很奇怪,没法用科学解释。”
丁平对他刮目相看:“小少爷,你不怕嘛?”
楼明玥点头又摇头:“第一天是有些害怕,后来,遇到小偷那天也害怕,但那只鬼,不对,那个神……反正不知道是什么的,也就晚上来转一圈,什么都没做,似乎还替我把坏人赶走了,我就没那么怕了。我觉得,如果有灵异现象,他应该也没想害我。”好像还保护了他。
丁平服了:“还……还有小偷来过啊?你竟然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