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姈敛袖,目光越过顾藏舟,看向领路的门房。
“魏鸣已去禀报将军了,你先请客人到厅上奉茶,将军随后就到。”
门房早就听说过这位冲喜而来的少夫人敢在铁山堂门前拔刀的事,知道她有戴庭安撑腰,哪敢怠慢,忙躬身道:“是。顾公子,这边请。”
顾藏舟却没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青姈屈膝为礼,“外子有伤在身,行动缓慢,还请顾公子见谅。妾身还有事,失陪了。”
说着话,就想绕过他出门。顾藏舟与戴庭安往来极少,这回登门探望本就是冲她来的,哪能就这样放过?纵满心持重端方的规矩,身体仍不受控制地挪了挪,试图拦住她的去路。
这动作虽不明显,青姈却看出来了。
她愕然抬头,没想到向来沉稳的顾藏舟会如此失礼。
便在此时,身后响起了声轻咳。
青姈诧异回头,看到戴庭安不知是何时赶来的,腋下拄着拐杖,身体倾靠在青灰小砖砌城的门框上,神色清冷,身姿挺拔。玉冠修眉之下,那身深紫端贵的锦衫沐浴春光,衣角犹在风里轻摇。
从铁山堂到垂花门,她走了好半天才到。
他伤了条腿,得知消息又晚,怎会来得这样快?不怕扯到伤处吗?
青姈瞪大了眼睛,看他并无牵扯伤处的不适,才稍稍放心。
戴庭安迅速瞟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顾藏舟,“顾世兄,久等。”
他来得突然,顾藏舟微愣后端然拱手,“戴将军。”
“书房在那边。”戴庭安随手指着西边,清冷眉目间不辨喜怒,又朝青姈抬抬下巴,“早去早回。”说着话,拄了他那并不怎么用得着的拐杖,往书房那边走。劲拔的身姿颀长磊落,便是一瘸一拐,仍有飒然之姿。
青姈趁空抽身,乘车出府。
……
顾藏舟登门造访的事,早在意料之中。
半路截胡,娶了顾藏舟虎视已久的人来冲喜,戴庭安早就已吩咐过魏鸣,若此人登门,不必推诿阻拦,引到厅里即可。是以今日魏鸣接了拜帖,便命人引往客厅,谁知如此凑巧,竟让他碰上了青姈。
戴庭安回想垂花门前那一幕,心里不大痛快。
等奉茶后客套关怀毕,戴庭安话锋微转,淡声道:“回京后与顾世兄相交不多,倒没想到受了场伤,竟是顾世兄先来探望。”
“将军少年英豪,跟着戴老将军纵横沙场,顾某一向钦佩。”
“哦?”戴庭安靠在椅背,微微挑眉,“就为这个?”
这话意味深长,顾藏舟抬眉,对上那道深邃冷凝的目光。他搁下茶杯,神色亦郑重起来,“将军明知故问。”
“她是我的妻。”戴庭安笑容骤然冷了几分,“顾世兄是觉得我回京太久,刀生了锈?”
他锋芒微露,顾藏舟仍是端然持重的姿态,起身拱手。
“将军别误会,我今日来不是生事,是有几句话想问。”顾藏舟神情凝重,语气颇为诚挚,“听闻先前将军重伤昏迷,不省人事,连老侯爷都不敢去打搅,才会选青姈冲喜。据我所知,将军与她素不相识,为何会选她?”
戴庭安随口道:“都是家母安排。”
顾藏舟心中微沉。
周氏与青姈并无交情,平白无故哪会去碰罪臣之女?这背后恐怕是另有缘由。祖父一向不喜他追着青姈不放,或许真如他所猜测的,暗里做了手脚,以绝他痴心。若真如此,青姈被强行塞进来冲喜,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顾藏舟只觉胸口堵得慌,“既是父母之命,青姈也未必是将军喜欢的女子——”
“你怎知不是?”戴庭安骤然打断。
顾藏舟神情微愕。
戴庭安亦扶着桌案起身,神色稍肃,“顾世兄今日过来,是想跟我说,谢氏是你钟意之人,若我对她无意,冲喜过后该放她出府还给你?”
“若能如此,顾某感激不尽!”
“顾世兄想多了。”戴庭安掀了掀唇角,眉目更冷,“她待字闺中时,顾世兄尚且不能娶她,出了这侯府,你便能娶了?恕我直言,有国公爷在头顶压着,除非陈文毅洗脱罪名,否则她进不了公府。顾世兄是打算为陈尚书伸冤,还是忤逆长辈,强行娶她入府?”
峻漠如削的眉眼微挑,目光锋锐逼人。
顾藏舟面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