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布丁一直没回店里,酒童们议论纷纷,苏誉又怎么都不肯坦白实情,只说他情况不大好,三番五次的阻拦酒童们去看望,他这种可疑的态度,更引得八方猜测。
岳龄终于忍不住了,他私下里找到苏誉,问他布丁到底怎么了。
“恐怕不止是被殴打那么简单吧?”
他盯着苏誉的眼睛,那架势,分明是非得逼出一个回答不可。
苏誉深深吸了口气:“你心里明白就行了,我不让你们去见布丁,是为了双方好,你们非要去见他,只会给他带来惊吓。”
这话说得岳龄愈发的惊惧,他颤声问:“经理,布丁是不是……再好不了了?”
“不是。”苏誉斩钉截铁道,“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恐怕是很漫长的时间。我们能做的只有给他时间,而不是逼他。”
岳龄点点头:“我懂了。那,我能送些东西给他么?”
苏誉答应了。
于是有一天豆腐从店里回来,带了好些礼物给布丁:岳龄亲手给他织的羊毛围巾,小寇凿的石头娃娃,温蕴做的一双手工皮鞋——确切地说是他父亲做的,温蕴的父亲早年是个皮匠。还有明春做的手工烧陶,是个莲花观音。
“我们都说他,送个泥菩萨给你。”豆腐笑道,“他还不高兴,说,这不是泥的,已经烧好了,是陶。”
布丁细细抚摸着这些礼物,却只低着头,不说话。
豆腐又说:“岳龄这条围巾织得真好,布丁,你试试。”
他把灰色羊毛围巾给布丁围上,又笑道:“确实很合适你。正好天冷了,你就围着吧,也算是岳龄的一份心。”
泉子送的则一个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坠子,是一匹展翅飞翔的小马,因为布丁属马。
“你看,我也属马,泉子就舍不得送我一个。”豆腐开玩笑道,“哦,经理也送了礼物,压轴大戏。”
他说着,弯腰抱起一个红色的礼盒。
礼盒不小,但是掂量起来却不重,豆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非常好奇,催促布丁快些打开看。
外包装撕开,打开纸盒,露出里面的东西,两个人都愣住了。
是一架钢琴。
是孩子玩的木头钢琴,也就电脑笔记本那么大,但八个音阶都在上面。
钢琴很漂亮,是鲜红色的,琴盖上还印着一朵金灿灿的玫瑰花,但却是个旧的,一看就知道是多年前的东西,因为有些边缘已经被手指摸得露出了木质本色。再翻过来看底部,出产地还留在上面,是外国玩具,旁边有谁用荧光笔,留下一排歪歪扭扭、幼稚拙劣的字:小誉的钢琴。
豆腐噗嗤笑起来:“这是经理的玩具,是他小时候玩的钢琴——布丁,他怎么把这东西送给你?亏他想得出来!”
布丁慢慢抚摸着玩具钢琴,眼泪差点涌出来。
接下来好几天,布丁就对着这些礼物发呆,时不时的摸它们,手指在苏誉送的那架玩具钢琴上,敲击出单调的音乐。
苏誉后来和他说,钢琴是宗克己送给他的。
“三岁的生日礼物,从国外带回来的。”苏誉笑了笑,“我外公早年出国频繁,这钢琴就是他做国事访问的时候,自己在捷克街头买的。我得了,当宝贝似的成天抱着。其实我没什么音乐天分,不如布丁你。”
布丁抬头看着他:“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
苏誉低着头,看着钢琴,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说:“布丁,我也得过PTSD。整整一年,不能下楼,不能见生人,冯婶端着晚饭进屋来,我像疯子一样打她……”
布丁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扭过头去,看着红色的小钢琴。
苏誉努力笑了笑:“可是你看,现在我却是好好的,说起来都不会有人相信我有那样的过去。布丁,我们唯一需要的只是时间,没有人逼着你快些走出来,只要你自己不逼你自己。”
“可是我想去店里。”布丁低下头,小声说,“天天关在这屋子里,我心里急。”
苏誉凑过来,抚摸着布丁的头发,他安慰地说:“没有人催促你,布丁,并不是你不回店里,店里就没你的位置了。不会有那种事的,先把日常的衣食住行恢复过来,再去想别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