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单子都摆在这儿了,我没看见你说的那瓶酒。”泉子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只有熟悉他的人才听得出,那里面有些气力不足。
“我管你看不看得见单子!客人是熟客,就是先扬电子的杨老板!他亲眼看着我喝进去的!你他妈是把那张单子给昧了吧!”
酒童们互相看看,都安静下来。
从来就没人说泉子昧酒水单,从来就没有。哪怕先前和泉子矛盾最深的那个阿洋,辞职的时候,当着苏誉的面把空瓶子砸在泉子面前……他都没说过泉子昧他的酒水单。
泉子静静站在吧台后面,他目光直视着岳龄,嗓音仿佛饱浸了疲惫:“那你说怎么办?”
岳龄冷冷一笑:“少给我摆这副死气活样的臭德性!咱们去找经理!让他查总账!”
岳龄的声音听起来,像加热的碱液一样令人难受。
苏誉这时候听见吵闹,他也下来了,皱着眉道:“都打烊了,不回家,全站这儿干嘛?”
岳龄身边的阿栗,赶紧凑过来,小声把事情和苏誉说了一遍。
苏誉看看泉子:“真的没有那张单子?”
泉子摇摇头。
他又看看岳龄:“你记得你把单子交给泉子了?”
岳龄点头:“亲手给他的。经理你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给先扬的杨老板,他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苏誉又烦又倦,他已经看出问题的根本不在那瓶酒上,但是现在争到他面前,他不能不给解决的办法。
于是他点点头:“好,那这样吧,查监控,然后查总账……”
他的话还没说完,泉子忽然打断了他:“经理,算了。这瓶酒我赔。”
大家都安静下来,包括岳龄。
苏誉看看酒童们,又看看他,他试探着问:“可是泉子,你没有找到酒水单……”
“就算我弄丢了吧。”泉子忽然笑了笑,“应该是我不小心……弄丢了。”
岳龄轻轻哼了一声。
苏誉无奈地看看他,又看看泉子,他点了点头:“好吧,下不为例。”
苏誉转身上楼时,又回头看了看,酒童们都散去了,唯有泉子依然站在吧台前,他什么都没做,像被打败了一样,一动不动垂着手,低头盯着面前的酒水单。
苏誉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还只是个开头,近来一两个月,岳龄越做越出格,他和客人就坐在吧台前喝酒,什么亲近举动都不避讳,进进出出人人都看得见。后来就连苏誉都受不了,他找了小寇来,让他过去劝阻。
“像什么话!哪有在吧台跟前这样搂着亲的?伤风败俗!”他皱眉道,“小寇,赶紧把这伙人弄走!”
小寇怪叫:“伤风败俗?!经理,咱这是夜店,你跑这儿讲精神文明建设来了?我拿什么理由撵人家呀?”
苏誉没辙,他看看像抽了脊梁骨似的歪在客人怀里,高声说笑的岳龄,又看看侧着身子站在旁边,低头默默擦杯子的泉子。
“他们俩到底是八字不合还是星座相冲?”他忽然问,“为什么非要闹成这样?”
小寇翻了翻眼睛:“哼,我天天宣传单身大法好,可你们全都不听我的教诲……”
苏誉气乐了,虚踹了他一脚。
那天晚上,苏誉在办公室里扎帐,泉子敲门进来了。
“有事?”苏誉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