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旦缌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将少年背了起来,现下要紧的事是如何救治这个少年,这少年此种境况,莫不是中了毒?
他脱下外衫披在少年身上,背着他出了神殿,正巧遇见正在寻找他的云顿,云顿撅着嘴正要说话,瞧见祁旦缌脸侧的伤痕,惊叫了一声:“祁旦缌哥哥,你的脸怎的伤了?”
祁旦缌偏头蹭了蹭,只觉得有微微的刺痛,不甚在意的说道:“无碍,方才不小心划伤了。”
云顿转眼便瞧见了他背上的人,瞪了眼:“此人是谁?”
祁旦缌想了想,说道:“我一个友人,正巧碰上他。”
“那祁旦缌哥哥怎的背着他?”云顿说着便要掀了那外衫,祁旦缌退了几步躲开,笑了笑说道:“我救了一个受伤的人,他被人追杀,中了毒,我便救下了他。此处不甚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那群蒙面人穷凶极恶你我二人可是应付不来的。”
云顿瞧着祁旦缌很认真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牵着祁旦缌一个衣角,“那就快些走吧。”
石径小陌上,青色的草芽儿在石缝间攀着,清风拂来一阵腥咸的血腥之气。
云顿瞥了瞥祁旦缌背上的人,囔囔道:“祁旦缌哥哥怎的又救人了?云顿都数不清楚祁旦缌哥哥救过多少人了。”
祁旦缌看着嘟着嘴的云顿,眼尾漾出笑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造福呢,为你,为我,为我们的子女。”
云顿喜欢这句话,一下子便笑开了颜,欢快的点了点头:“祁旦缌哥哥说的是呢,那云顿以后也要救人!”
此刻,天色清湛,燕翎飞过,有青涩的记忆在翱翔,如若时光一直如此,有豆蔻少女清脆的笑声,天真的向往,有俊美清逸的舞勺少年淡淡的笑纹,简单的期许,几多美好的画卷。
☆、梦魇
月色寂寂,庭院之中有银杏一株,荫覆满阁,夜静风声如吼。
“吱嘎”一声,祁旦缌关紧了门窗,掩了掩灌风的窗缝,转身踱步到灯烛边,拿细签挑了挑细风摇曳的灯芯,屋内映着祁旦缌影影绰绰的身影,单薄的影子随着橘色火苗摇晃。
入夜的半春,依然带着丝丝凉气,躺在床上的人打了几个冷颤,有一双手又在他身上盖了一床被子,温柔的掖了掖被角,无意识的有些依赖这种备受关怀的温暖,侧着身子向那双手蹭去,脑中闪过淋淋的一片血红,一张苍白的脸突然圆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腥红的血像一条条狰狞恶心的虫子从那张脸的五官爬出来。
床上的人倏尔激烈的颤抖起来,祁旦缌不明所以,只能守在他身边,一遍遍的擦着他额上流下的冷汗,袖口突然被紧紧的攥住,床上的少年睁开双眼,眼底血红充满恐惧,祁旦缌覆手轻拍着他的青筋暴露的手背,询问道:“可是做恶梦了?莫要怕,我们已脱险……”
一缕细风撩起了他脸侧垂着的发丝,那少年一手已狠狠的掐上祁旦缌的脖子,力气之大令祁旦缌眼前蒙上了一层黑雾,祁旦缌挣扎着发出声音:“你……放手……”
祁旦缌只觉得难受的紧,已然看不清了眼前的饰物,掐着他脖子的手臂用力将他摔在了地面上,祁旦缌捂着脖子深吸着空气,一阵阵的咳嗽,嗓子似乎都要裂开了般的刺痛,眼眶中因剧烈的咳嗽盈满了晶莹,顾不得了床上那名危险的少年。
只闻见一声声凄厉低沉的嘶吼,像是月夜下在孤峭的山崖上呼吼的幼狼,祁旦缌怔了一下,慌忙的起身躲远了一些,定神看去,但见那少年蜷着双腿,两臂抱着膝头,头埋在双膝之间,全身紧紧是绷着,一声声的低吼着,祁旦缌见此心便软了下来,那是一幅怎样的姿态?他将自己瑟缩成一团,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偌大的黑夜里瑟瑟发抖。
祁旦缌慢慢的走到床边,将他踢下床的被子抱到床上,披在了他的身上,静立于床一侧,说道:“不要怕。”那嗓音还带着方才的嘶哑,调子却依然柔和温软,清雅的像一首悠扬的曲子。
那少年的身子在瞬间崩的更紧,恍若在伺机等待着下一次袭击,只是,身边安静的人,并未讲过多的话,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像一幅温柔的画卷。他缓缓的抬起脸,目光阴冷,看着祁旦缌:“这是何处?”
祁旦缌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是巴桑寺,我自小在这里学经,这里的师傅们都很好,你且留在此处养伤,其余事交由我打理便可。”
“你?”少年语气含带讥讽,看着背着烛光面容避在暗处的人,“你一介书生,怎的助我?”
祁旦缌言道:“你现下可感觉身体舒适了?我请维那师傅帮你袪了身上的毒。”
那少年闻言,摸了摸脸,也觉出脸上因毒气而致的浮肿消去,身体确实好受了些,鼻子哼了哼,瞥了床边浅笑的人一眼,卷起身上的被子重新躺了下去,背对着那人闭着眼睛吩咐道:“本殿下饿了,去给本殿下弄些吃食过来。”
他倒是端起了架子,祁旦缌失笑,说道:“寺内还是请公子莫要自称殿下的好,也好掩藏身份,不然招致了那些凶残的蒙面人,你我就不幸了。”
那少年腾翻身坐起,红着眼底瞪祁旦缌,咬了咬牙,蹦出几个字:“好!本公子知晓了!你快些去弄吃的!”
祁旦缌见他孩子秉性,心下便不再惧怕他,伸手捏了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眼睛,道:“你眼底血丝满布,毒素尚未祛除干净,我给你温了药粥,公子请凑合着下肚充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