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咧嘴笑着问道:“如何,夫人看着这屋子还算满意吗?”
其实,从谭允贤参观东配殿的陈设时,朱祁镇就一直站在那里,抱着双臂;弯着眉眼,扬起唇角,一脸得意自信地看着她。
谭老夫人也在一旁帮腔道:“允贤,这可是陛下亲自令人布置的!”
谭允贤笑得一脸灿烂道:“当然好喽,元宝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
她真是心里乐开了花,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老祖母也在这里,出口便将与朱祁镇亲密的称呼唤了出来。元宝这个名字,就连从小将朱祁镇带大的孙太后都不知的乳名,更遑论是谭老夫人了,听得这陌生的名字,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还以为,谭允贤说的是另外的人,心里有些紧张,担心一旁的朱祁镇听了会龙颜大怒,遂蹙起了眉头,话音也有些颤抖地责怪道:“元宝?允贤,元宝是…是谁啊?这明明地,就是陛下为你布置的寝宫啊,你提那个什么元宝做什么?”
朱祁镇“嗤”地一笑,完全地放下了天子的身架,弯下腰笑着向老夫人解释道:“老祖母,您快别责怪允贤。她唤的元宝就是我啊!”
谭老夫人惊得“啊——”了声儿,抬起脸,惶恐地望着朱祁镇。因为有皇帝的有言在先,不让她责怪允贤,她只有在心里腹诽孙女了。
元宝,嗯,像是乳名似得。唉,这个允贤胆子真够大的,竟连皇帝的乳名也敢随便唤。当年,允贤跟着郕王的时候,可是唤皇上的。规规矩矩,没有半分的僭越。怎么现在…
正想的出神儿,谭允贤已走到了她的身边。谭老夫人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一脸严肃地告诫道:“以后可不许乱唤陛下的名讳啦!”
朱祁镇深深地叹了口气,笑着解释道:“没事的老祖母,允贤她是真心爱我的。在她的心里,我只是她的丈夫,不是皇帝。”
这么说,允贤她是真心喜欢当今的皇帝,就像普通女子喜欢自己的丈夫一样吧?皇帝,也是真心喜欢我们允贤的。就刚才,听得允贤直呼他的名讳和乳名,都不见皇帝有半分的怒气,反而替她辩解…
这两人真是…看来,刚儿说的没错!当今的皇帝陛下是真真儿地把我们家允贤搁在心眼里疼着爱着的,不像郕王,只会花言巧语!
“巧言令色者,鲜矣仁!”圣人说的一点不错啊!
如此想着,谭老夫人的心海不禁泛起浪花,嘴角微微扬起,不是很富态的脸上,展露出慈祥的笑容。她转脸看向朱祁镇,略略地有些迟疑,却终究在朱祁镇的眼神儿默许下,大着胆子将他的手拉了过来和谭允贤的手放在一起说道:“陛下,允贤,愿你们白头偕老。”
两人相视而笑,颌首,异口同声地应了声儿“好!”
下午,谭刚也被朱祁镇派的人请到了东配殿,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团圆饭,期间朱祁镇完全以女婿的身份与谭刚母子相处。让他们慢慢地放下了拘谨紧张的心,欢欣喜悦,说起话来也自然了许多。
直到酉时,朱祁镇陪着谭允贤,一路将谭刚母子送出了东华门外。
话别后,眼看着两顶轿子渐渐走远。谭允贤不知何时,绕到朱祁镇身后,伸开双臂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将脑袋侧靠在他的背上,合着双眸,嘴角扬起,娟秀的脸上展露出心满意足的陶醉笑容。
朱祁镇也抬起双手,将环抱自己腰间的那双染着药香的纤长玉手握在了自己粗糙温暖的掌心里,嘴角荡漾起一抹宠溺的笑。
少许,身后传来谭允贤长长地,柔柔的话语,语调犹如涓涓流水般细腻绵长的话语,就像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车遥遥,马幢幢。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第二十章 重返紫禁城(下)
朱祁镇亲昵地,将手臂揽在谭允贤不盈一握的腰上,两人相互偎依着走回东华门。她怀孕尚不足两个月,不显怀,腰依然像暮春烟雨中的柳枝。提裾跨入门槛,听得“嘎”地一声儿,两人转过头,见守门的侍卫一面一个,用力推着,将朱红色的双扇大门从外面关上。
眼前,是一条宫廷甬道。两边碧瓦红墙,高高耸立。深深地将甬道嵌在中间。宫道幽幽长长,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像他们相携要走的漫漫人生路,更像是他们许下的,要生生世世长相厮守的愿望。
甬道两边的红墙下,宫苑外垂花门旁,都依次坐落着古朴典雅的亭盖儿宫灯,为的是走夜路方便,每天到了酉时三刻,紫禁城各处这样的宫灯就点了起来,灯光橘橘,看似昏暗,却能照亮整个甬道。
夕阳映红了西天,金灿灿的,将要落山的太阳洒下最后一缕阳光,像是将黄昏中的紫禁城罩在一片佛光中。
倚在朱祁镇的一侧臂弯里,与他并肩走在长长的甬道中,谭允贤不禁感叹:“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宫里竟有这般美景,即使是黄昏…!”
朱祁镇“呵”地一笑,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问:“以前不觉得吗?”
支起身子,侧过头与之对视,谭允贤诚实地摇了摇头。
见此,朱祁镇心有了悟,点了点头。想起往昔,他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儿,更搂紧了谭允贤,带着她一路向乾清宫方向走去…
翌日卯时过了半刻,谭允贤才悠悠地从睡梦中转醒,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这时,暖阁外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发出“嘎吱”的声响,一道白色的曙光,随着人推门而入洒在了青石砖上,倒映着,像是冬日里的一层白霜。
进来的,是打水回来的宫婢。许是她觉得自己开门的声音有些大,怕吵醒了还未脱离梦乡的皇后,届时自己免不了一顿责罚。这么想着,腔子里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偏过脑袋,偷偷地往暖阁望了一眼。
不期地,里面传来一声儿问:“是谁进来了?”话音迷迷糊糊的,却着实地吓了那宫婢一跳。她赶忙收回窥探的脑袋,端着水盆屈膝回话道:“回娘娘话,奴婢是荷香,刚打水回来。娘娘,您醒了?”
谭允贤“嗯”了声儿问道:“陛下呢?”
宫婢恭敬地回应道:“回娘娘的话,万岁爷早朝去了。临走时,吩咐奴婢们不要叫醒您,说昨个儿娘娘刚回来,车马劳顿累坏了。”
谭允贤嘴角扬起,秀丽的脸上展露出甜蜜的微笑。因着她怀有身孕,是以,昨夜朱祁镇依旧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