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不经意间,紫苏瞬到了谭允贤掩饰在华丽衣服里,隆起的肚子,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谭允贤,一脸的困惑不解。
在确认是多年未见的贴身婢女后,谭允贤及时地收回了泛起的醋意,勉强笑道:“紫苏,真的是你,你竟然也没有死。这太好了!”
“姑娘,你变了,你不是喜欢…”
生怕紫苏再说出不该说的话,谭允贤接过话头道:“是啊,我喜。
欢的一直是郑齐。至于祁玉,我从未真正得爱过他。若非郑齐有了妻子,我是不会选择祁玉的。不久前,他的前妻过世了,我就嫁给了他。”
紫苏摇头自嘲地苦笑道:“呵呵,看来,我是白跟了姑娘那些年,竟完全不知姑娘的心。不过,能在死前再见到姑娘,紫苏再无遗憾。”
听了这席话,谭允贤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脑子飞速旋转,思忖着紫苏话中的意思。‘能在死前见到姑娘,紫苏再无遗憾’不过三十的少妇,为何会有这般绝望悲观的念想?难道她…
谭允贤颦起了柳眉,许是被紫苏的话吓着了,袖子下与之相握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捏得紫苏有些吃痛。她似是感觉到了谭允贤内心的不安和惶惑,忙解释道:“虽说,多亏了我家夫君救了我,让我侥幸活过来了,可是当年的那一刀,却是伤了我的心脉,让我落下了心悸的病症。能活到今天,都是靠吃药吊住半条命罢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紫苏话音刚落,一个年纪看上去和朱祁镇同龄的中年男子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来到他们面前,礼貌地向朱祁镇夫妇相互作揖示意。而后,男子将紫苏揽进臂弯里问道:“没事吧?”
紫苏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没事。”
“他们是…”男子瞬了一眼朱祁镇和谭允贤问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吗?这位夫人,就是与我失散多年的杭姑娘,是我的女主人。郑相公是她的丈夫。”
“哦,原来如此。”男子颌首。
“紫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是你的夫君吗?”朱祁镇问道。
紫苏微笑着点了点头,颇有些自豪道:“姑爷猜的没错,他是我丈夫方齐豫,字叔周。先前在苏州做游方郎中,医术也是有口皆碑的。”
“郑齐,看来,紫苏过得不错。”
“是啊!”直到此时,朱祁镇仔细打量紫苏丈夫的相貌。个头不算高,却看上去有种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儒雅气质。锥子脸,一字眉,双眸细长,鼻梁高挺,两片薄唇红润如朱。嘴唇上留着浓黑的髭须,颌下蓄着山羊须。一袭深蓝色白护领道袍,头上的发髻上戴着小冠。
这样貌像极了死去的祁玉,偏偏的,他的名字和祁玉也是一样的!如今看来,紫苏才是真正爱祁玉的那个人啊!也不知允贤她是否察觉。
这一发现不仅仅限于朱祁镇,谭允贤也注意到了紫苏相公的相貌。谭允贤心有了然地一笑,心平气和。祁玉在她心里,只是故去的亲人。
须臾,谭允贤一脸担忧地蹙眉打量着曾经的女仆,玩伴道:“紫苏,你刚才说,你因当年刀伤留下了心悸的毛病?要我给你看看嘛?”
说着,她便热心地将翻过紫苏的手,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搭在了紫苏的脉搏上。然而,紫苏却在自以为毫无痕迹的情况下,抽离了自己的手腕,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啊,姑娘可有治愈的法子吗?”
这话,紫苏说得竟有些玩笑的意味,略显沧桑的脸上,半分的忧色和哀伤也不见,反而有些戏谑。
见此,闻此,朱祁镇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意识到,适才,紫苏认出了他们,并且主动上前打招呼不过是处于好奇而已,并非因为主仆之情。他感叹,人啊,大概就是这世间最善变的东西了。
允贤这个善良的小傻瓜,她竟然还以为,紫苏念着和她曾经的感情,听到她生病了,还想着给她治病。可是人家呢?
既然,她今非昔比,对允贤已毫无感情,我们又何必热脸蛋贴冷屁股?心里想着,他揽过谭允贤的肩膀,话语中充斥着讽刺,古怪地笑道:“允贤,你糊涂了吧,人家相公就是大夫,哪里要你操心呢?”
“郑齐,我…我忘了。”谭允贤尴尬地笑了笑,朱祁镇的心意,哪里还有她读不懂的?何况,她也不是完全看不出紫苏的疏离和冷漠。
朱祁镇将搭在她肩头的手,移到了她的腰上,扬声道:“允贤,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家吧。你还怀着身孕,该早些休息才是。”
谭允贤微笑,心有灵犀地道了声:“好吧!”朱祁镇也懒得和紫苏夫妇招呼,揽着谭允贤,头也不回地转身便往别处走了。
约莫走了半刻,朱祁镇侧过脸安慰道:“忘了吧,就当不认识她!”说罢,他不禁冷笑道:“哼,真想不出她竟然是紫苏!”
“是啊,她变了。”谭允贤幽幽地说道。
“就像是当年的祁玉!”朱祁镇一语双关道。
谭允贤呵呵一笑,接过他的话说道:“急于想要向我们证明,她如今嫁给了名医,比我高明。不用我给她治病开方。在她的记忆里,我还是那个懂了点医术,就胡乱给人开药方害人害己的杭允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