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响起衣裙曳地之声,崔迟忙举手加额,低下头去。
那人转了出来,轻轻牵起他的袖子拽了拽。
崔迟放下胳膊,透过稀薄的天光,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愕然道:“公主?”
阿霁泫然欲泣,深吸了口气,引他走了进去。
里面铺着厚厚的绣毯,踩上去如在云端。
九华帐前日影昏昏,并不见宫娥女官侍候。
待走得近了,崔迟才看清躺在那里的人是谢珺。
阿霁拉着他在榻前跪下,泥雕木偶般一言不发。
“谢伯伯……怎么了?”崔迟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一股无形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灵魂,让他瞬间如坠深渊。
“他睡着了,”她压抑着哭腔,颤声道:“他只是睡着了。”
天越来越亮,崔迟看到谢珺脸色灰败,毫无生气,不觉悲痛万分,失声道:“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
“要不……咱们偷偷传御医吧?”他转向阿霁,用乞求的语气道。
阿霁神色颓丧,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姑母说他害得是心病,药石罔效。”
崔迟怒急,愤然道:“我从未听过心病能死人,你们为何要放弃他?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猛地想起,最初的保王党便是打着替皇夫鸣不平的旗号招揽拥趸。
他们无法容忍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谢珺卸甲致仕,屈居女皇治下,他们要的是双圣共治,而非女皇一人独大。
听说他们原本想说服谢珺加入,一起反对□□专断的女皇,却遭到严词拒绝,因此对他失望透顶,一致认为他是男人中的败类,从此便很少提到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雍王。
可雍王是个和稀泥的老手,揣着明白装糊涂,连着好几年将他们当猴耍,却始终不给准信,就在大家快要绝望时,世子李匡翼冒出了头……
“将来你也会这样对我吧?”阿霁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却苦笑一声,黯然道。
“别胡搅蛮缠了,”阿霁烦不胜烦,却不忍心姑母蒙受不白之冤,耐下性子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姑丈承受着什么,你这种粗枝大叶的人也永远不会害心病。我姑母是这个世上最在乎也最爱我姑丈的人,你若怀疑她的用心,便不配为人,更不配做她的臣民。”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时,搭在榻沿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嘘!”阿霁立刻偃旗息鼓,示意崔迟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