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夜的雨。
淅淅沥沥。
“娘,下雨了!”
沐傅儿在毡包里笑了,“在草原下雨也不是容易事呢。”
殷殷有些难以适应,“啊。”草原的雨天和往日遇到的不同,只是心中隐隐有种不安,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娘,”殷殷顿了顿,“我觉得不舒服。”
“忍一忍就好了。”沐傅儿心中也在打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虽然以前也带着殷殷采药锄草,只是父亲和何彦从不肯亏待了她们,用的东西也是极好的。那时候父亲还是应着时候喝茶,什么时候出什么茶,仍旧是将就极了,三月末的雨前龙井,千金一两的紫龙团,怎么都不缺。
如今的生活虽然也好,只是毕竟变了。
这里没有繁华的市集,没有和煦的风,更没有雕栏画柱,除了牛羊,就是帐篷。就算是富贵泼天,又能如何?!
殷殷毕竟是孩子,懂不了许多。只觉得眼前是开心的。
当时,她何尝不是如此。
逃脱了悲惨的命运,虽然流落草原,可她仍旧松了一口气。
后来,她却恨不得一死。
天寒地冻,周围人都说着听不懂的话,看她的眼神也是不甚礼貌。轻蔑而猥、琐。
她始终是异族人。
她咬着牙,想,这有什么,儿子……儿子也算是游牧人吧。殷殷这样的聪明,这样的好,谁能比得上他。他还是耶罗的儿子。
也许,他活得会快活些。自己委屈些,算得了什么。
他在这里,至少比在天朝要好。
这样聪明,这样好的孩子,若是在白石一眼皮子底下……现在还好说,以后呢?!她不敢想象。
无情最是帝王家。
现在呢。
现在她也不好过。
想到奉天的死,想到那些充满仇视的目光,心里就像是刀割一样。
若是自己死了,会不会好些?的确好过些。
可她只是一笑,经历了这么多,才发觉生命的可贵。最多只能想想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娘——”殷殷有些委屈,却也只是委屈。他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与其活
在那样不安的环境中,倒不如和亲生父母在一起,“我只是想外公外婆了。”
沐傅儿笑得有些苦涩,“嗯,以后……会回去看他们的。”以后。
人还能有多少以后。
父亲也不年轻了。
“嗯。”两人说着这话,倒勾起了对故乡亲人的怀念,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怎么都这么静的,”耶罗一回来,虽然带着笑,脸色却不怎么好。
“没什么,”沐傅儿笑了笑,“只是想到父亲了。”
耶罗脸色也显出了几分自责,“若是能把岳父带上的话,想来在这里会快活些。”
“父亲年纪大了,走来走去也不方便,再说了,人老了,就不太想离开了。好不容易回到了沐府……”沐傅儿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酸涩。
好不容易回到沐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