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你的话确有其理,将士不明本总督之苦心,实在令本总督烦心,那你既然提出来,不妨说说如何应对?”洪辽冷静地注视着洪思用。
“以侄儿之见,不如大人明面上宣称将坚守到底,把南撤之诸多事宜秘密执行,或可使将士免于惶恐,专心抵抗。否则任由辛梦阳之辈胡言乱语,使将士继续离心,恐有损于大策。然众心多疑,单是宣称,未必足用。侄儿看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总督大人亲自巡视军营,慰劳鼓舞将士,必能地将士之忠心,使其尽力抵抗,而南撤大策也可方便执行。”
洪辽投以赞赏的目光,轻抚胡须,微微颔首道:
“好!你的想法与本帅不谋而合。唉!虽然本总督不愿对将士隐瞒,奈何有辛梦阳等辈作祟,使本总督不得不有此一举,本总督殊为痛心。”
言罢,洪辽的脸上还表现出痛苦的神情,洪思用赶忙笑着劝慰道:
“大人一片谋国恤众之心,小侄钦佩。大人可安心,国家大事,功过又岂是寻常人所能评判?但求问心无愧尔!”
“哈哈哈哈哈……”洪辽拍着一旁的桌案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说得好!国家大事,功过又岂是寻常人所能评判?说得极好!本总督之心,世人自会明了。你们先退下吧!巡视军营之事不可再拖,夜前本总督就去趟军营。”
“是!”
洪思用连忙与全程未发一言的洪福一块退下。整场谈话,洪福的完全陷入懵懂的状态,洪辽和洪思用说的话如果抛开场景直接写下来,肯定会显得正气磅礴,公忠体国。可如果是在一旁听着,那洪福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别扭,但是他半天又没办法出来,在归程的路上,洪福终于算是想明白,满脸疑惑地询问洪思用道:
“思用,我们这次来,是来干什么来的?”
“延缓大人南撤呗。”
“可…可,可你和父亲说了半天,不都是赞成父亲撤退的计划吗?这不对吧?”洪福终于把心中那股别扭表达了出来。
洪思用闻言,只是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直接劝阻大人撤兵,莫不是蹈辛梦阳之覆辙?如此一来,不但难有成效,还将祸及自身,不足为也!”
“可…可……”洪福显得很着急,脸也变得涨红起来,他急切地说道:“可他的行为是对的呀!就该直接劝阻父亲撤兵才对啊!怎么能因为可能会触怒父亲而选择回避呢?知道是对的事情就该去做啊,难道因为结果可能会有不妥,就放弃去做正确的事吗?”
洪思用停下了脚步,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洪福。他这时很想狠狠训斥洪福,这种情感甚至勾起了他的怨恨。洪福是什么人?他洪思用又是什么?洪福是洪辽的嫡长子,就算当面顶撞洪辽,最多不过是关几天紧闭,而他洪思用敢这么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是啊!洪思用这种低微之人只需要小小谨慎、步步为营就好了,而洪福这等出身的人要考虑的就多了,什么正义啊、正确啊、公道啊……
无论这抹发自心底的怨恨在洪思用胸中翻起何等巨浪,留在洪思用脸上的仍然是一抹谦和的微笑。
“公子。”洪思用平和地开了口,“世间之物,并非非黑即白,天下之事,也绝非非对即错。是是非非,在于得失而已。辛梦阳之举固然与我等目的相同,但不能取得目标的效果,就不足以效法。”
“这样啊……”洪福似懂非懂着挠着头,过一会儿,他突然很殷切的握住洪思用的手,激动地对他说道:“虽然我懂这些,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助我的,对吗?以后我当天下兵马大元帅,你就当天下兵马副元帅,辅佐我扫平贼逆!”
洪思用愣在了原地,感受着洪福的双手和双眼传来的温暖,他微笑着点头说道:
“思用怎敢不效死命?”
……
由于宣军的攻势持续时间较长,洪辽前去劳军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上许多,在傍晚时分士兵们吃晚饭的功夫,洪辽带上随从抵达前线慰劳士兵。
在他抵达前,他就已经放出了放弃南撤、死命坚守的消息,这次前来,一是劳军,二是让士兵彻底相信他没有选择南撤,从而坚定将士作战之心。
洪辽此来自然不是两手空空地前来,他还吩咐手下给数万大军准备了足足两千个馒头。他带着馒头,穿着威武洁净的总督盔甲抵达军营,本以为会受到士兵的热烈欢迎,没想到军营里的氛围格外冷清,一群衣着破旧、甚至许多连甲胄都没有配备的士兵们冷眼看着洪辽一行的抵达。更令洪辽错愕的是,他下令分发馒头时不仅没有听见将士的感恩戴德,反而令气氛的诡异更上一层楼。洪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施加恩宠,士兵们竟然毫不领情?
虽然氛围很糟糕,但洪辽还是要如预定的那般在军营中进行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把士气激发起来,使士兵们能够和宣军耗更久。
衣着光鲜的洪辽来到一大群灰头土脸的士兵前,发表了讲话。
“将士们!各位拼死抵抗宣军,大昭不会忘记各位之功绩。先前有些消息谣传说本总督要南撤,本总督可以在此郑重声明,绝无此事!大昭踏北总督永远以国家大计为重,决不因一己之私而废邦国之业。尔等可以放心!本总督不会南撤,本总督将会留在终平与尔等齐心抵抗宣虏,望尔等再接再厉,与宣军抵抗到底,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大昭的。”
演说完毕,在场的众人没有丝毫反应,如同雨后的湖面一样平静。洪辽不禁因这冷清的氛围感到尴尬,他可是觉得自己说的那番话动人极了,怎么在场的人士兵毫无反应?算了算了,国家大事,功过又岂是寻常人所能评判?洪辽轻松说服了自己,现在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他准备打道回府,不料,他居然被拦了下来,拦他的人,正是拄着拐杖,穿着铠甲的辛梦阳。
洪辽看到威仪赫赫的辛梦阳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顿时便心生了一股莫名的畏惧。洪辽平复好心情,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