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宣王派我来的,是宣王派我来的!宣王派…派我前往燕非将军帐下,劝说燕非将军与…与宣王联合,要对燕王不利,宣…宣王还说要…要扶持燕非将军做新燕王。这些都是宣王…宣王派小人做的,与…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哈哈哈哈哈……”燕悼宜接着发出大笑,而他的双眼正以一种极度阴狠的眼神紧盯着许银,道:“堂堂宣王,敢做不敢认?什么狗屁的正义之师,狗屁的匡扶大义。居然还妄想我弟会暗害于我?许银,本王告诉你,你的密使一见到我弟便被押送至我帐下,事到如今你还敢死不认账?”
“燕悼宜!”许银表现出了一名王者的魄力,即哪怕他真的派了密使试图推翻燕悼宜,依旧可以表现出毫不心虚并怒斥道:“我宣国没有派密使联络贵国的燕非将军,燕王的欲加之罪,暂且收手吧!我宣国绝不会任人欺负,倘若燕王不惜与我大宣为敌,我大宣铁骑又何惧一战?”
许银表现出自得知宣军在终平失利后最为强硬的态度,他忍受的嘲讽与挑衅已经够多了,这次燕悼宜更是不留情面地将他派密使一事搬上台面,他绝不能容许燕国对宣国尊严的继续践踏。
一旦嗅到威胁的气味,燕悼宜的怒火仿佛浇上一桶油。当他得知许银居然敢派出密使联络燕非试图谋害他时,他盛怒之下差点就要冲进许银的大营把他给手撕了。还是再三思考后他才勉强冷静,之前他和许银本来就是表面兄弟、互相利用,他还需要通过和许银联手来把青翼和长阳走廊拿到手,即便那时他因底线被触及而怒不可遏,他也没有马上发作。
当他听到宣军从终平撤兵的消息时,他忍不住笑了。燕悼宜意识到自己是让许银给耍了,宣军根本没有实力夺下终平,被昭人给打回去了,而他燕悼宜相当于白白给许银站台帮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本就是性情中人的燕悼宜完全不曾考虑后果和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直接把许银派出的密使押了上来,他要跟许银好好算总账。
等许银话语中表露出威胁的意味,这再一次触及燕悼宜的底线,令他愤怒无比。威胁?威胁我燕悼宜?是可忍孰不可忍!燕悼宜狞笑着看着许银,没有说话,虎掌一般的手掌伸到那名的密使的脖颈处,紧接着,在场众人无比震骇——燕悼宜单手就将此人的脖子给生生撕开,猩红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叶修被如此血腥暴力的场景吓得连连后退,让随从护在自己身前,大骂燕悼宜是个疯子。一旁的叶绫直愣愣看着燕悼宜的凶残举动,随后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窜上她的喉口,被她极力忍住。兴奋归兴奋,源自生理的恶心还是难以抹除,可即便差点就吐出来,叶绫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停留在那血肉模糊、鲜血喷溅的脖子,这份最直接的残忍、最简单的暴力如同在挑动她的神经,令她始终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激动。她直视鲜血,眼里翻腾着欲望,喉咙沸腾着恶心。矛盾,却又兼容。
鲜血喷溅至许银身上,许银不禁因燕悼宜的疯狂举动站起身怒斥道:
“燕悼宜!你干什么?”
燕悼宜将手中的人扔在地上,他的手臂都是鲜血,半个身子也都被鲜血污染,他走向许银,气势汹汹地朝许银逼近着,一边靠近一边还说道:
“许银!本王告诉你,不要以为你可以挟制燕国或是要挟本王,我燕悼宜绝不容忍任何人之胁迫,你不是想要本王的命吗?本王现在就在这,你敢动手吗?”
面目狰狞的燕悼宜杀气凛然,一步一步走近许银。饶是许银久经波涛也极少见到如此可怖之气势,他脸色苍白,双脚不知不觉间就向后退却,可他退后的速度显然没有燕悼宜逼近的快。如同修罗烈狱中走出来的燕悼宜,即将来到许银的身前。
许志才早已大惊失色,现在的情况不正是紧张到无以复加之情况吗?他想起了曹承隐交给他的锦囊,可巨大的紧张感令他的双手抖个不停,完全没办法去把藏在怀里的锦囊拿出来。眼看着燕悼宜就要来到自己父王的身前了,许志才再也顾不上其它,以羸弱的身子猛冲向前,挡在自己父亲身前,他手里攥着一把匕首,许志才拿匕首指着燕悼宜,用以逼退燕悼宜的脚步。许志才眼神坚定,呵斥道:
“燕王不得放肆!再敢近前,志才必让燕王血溅当场!”
燕悼宜停下了,以一种惊奇的目光注视着许志才。他绝不是怕了,哪怕他现在没有武器,就凭许志才这双颤抖不停的手,燕悼宜可以轻松将匕首夺过,且燕悼宜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许银,看到这老东西恐惧的模样,没有杀他的打算。令燕悼宜感到惊奇的,是这个一向软弱平庸的宣国世子许志才居然战胜恐惧,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以身挡在自己身前。燕悼宜由衷地为许志才这份勇敢感到赞许。
燕悼宜向许志才投去一眼欣赏,接着他的目光绕开许志才,看向许志才身后狼狈躲闪的许银。
“老匹夫,你生了个好儿子。”
话音落下,宣国的侍卫已经冲了上前,与燕国方的随从形成对峙,两方都在注视着自家领袖,为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局势而准备着。
燕悼宜不再逼近,他捡起一块布帛擦了擦手,毫不畏惧地迎着宣国护卫的刀剑迈出脚步,反而宣国护卫见燕悼宜靠近,惊吓地连连退后,生怕自己的刀剑伤到这位燕王使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燕悼宜见状又发出了大笑,并向自己的随从说道:
“儿郎们,待在这儿也毫无意义,我们走!”
燕悼宜带着自己的随从大步离开,燕洛也跟在他的身后。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大营中的一片狼藉,并将他最后一道目光落在叶绫的身上。此时的叶绫如何呢?她正笑着,笑得无比高兴。燕洛百感交集地回过了头,跟上燕悼宜一行的脚步。
王,这个简单的字意味着什么呢?包括曾经的燕洛在内,许多人认为王象征着庄重,象征着威严、象征着肃穆,王代表着超乎常人的伟大,代表着凌驾世间的权威。一提到王,很多人脑海里构想的便是一位举目庄重、雄才大略、英武不凡的杰出人物。可真正的王是什么样的呢?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戴上了一顶王冠罢了。王并不象征正义,甚至还可能毫无底线地追逐利益;王也不会剔除正常人拥有的七情六欲,甚至还会将之变本加厉;王更不意味着英明贤能,甚至会因为种种蒙蔽连现状都不明了。
燕洛清楚地看见了,各国的王,并不是最杰出的人,而是最有代表性的人——代表着野心的无限膨胀,代表着欲望的恣意挥洒,代表着情绪的随心爆发……他们是摆脱了社会法则束缚的人,但这份束缚的失去,到底是将他们引向高尚,还是何处呢?
燕洛感到一阵后怕——这不是一个骑士公平竞争、伸张正义的时代,这个时代披上了绚丽夺目的外衣,可这件外衣所掩饰的,却是一副野兽的躯体。既然每个人都在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正义又该被置于何方?
燕悼宜一走,叶修当然也没必要留在这里,方才的血腥场景令他受到不小的刺激,他向许银说道:
“燕王也走了,寡人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期待宣王您早日攻克终平,那时寡人再和您老谈会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