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绫思索了好一阵。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便显得棘手了,她从来都是爱憎分明的人,爱一个人时不遗余力地爱,恨一个人时亦不留余地地恨,不会采取拧巴而纠结的方式让自己如此之痛苦。女才子的选择,显然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畴,至少自己想了许久,都难以想出一个解释得通的答案。
叶绫将信将疑,给出一个勉强的答案。
“也许……她试图用其它方式报复那士人?”
“不,糟践自己,就是她报复那士人的方式。”
“啊?”
顾攸的回答使得叶绫一头雾水,哪里有用糟践自己的方式报复别人的?别人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己不打回去,甚至还要当着那人的面再打自己一巴掌,这不是纯纯有病吗?叶绫感到匪夷所思,询问道:
“为什么?”
“唉,公主殿下虽为女子,但对女性心理的了解还不及在下呀!”
“少废话,若我为寻常女子,你又岂会待在这里?”
叶绫语气变得严肃,而顾攸则微笑着连连点头,道:
“是是是!公主您是鸿鹄,其它绝大多数女子不过是燕雀,燕雀又岂能和鸿鹄相比?”
“行了行了,说正事。”
“好!”
顾攸顿了顿,随即收起笑容,换上一副肃然的面孔对叶绫解释道:
“公主殿下,情至深、恨至切的道理您应该明白吗?必须承认的是,这位女才子极其极其地钟情于这名士子,才会在得知士子另有情人后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一系列举动。但她所作所为不是代表了她对士人心灰意冷,恰恰相反,她对那士人之情依旧无比炙热,她就是在通过糟践自己的方式让那名辜负了她的士人感到心痛、后悔,这才是她真正的报复手段,目的即是让那士子对自己回心转意、惭愧道歉。也许公主您本人无法理解,但您要明白,身处爱恋之中并为情所困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叶绫点了点头,但还是很困惑。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被人扇了一巴掌后自扇一巴掌的奇人在啊!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让他人感到愧疚?这是什么扯淡的报复手段?自己不爱惜自己,不替爱惜自己的人爱惜自己,却要为根本就不爱惜自己的人而糟践自己,真的是罪过啊!罪过啊!
叶绫身上升起一股恶寒,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荒诞不经的思想抛出自己的脑子里,免得自己的头脑也遭到污染。
她看向一脸悠闲如同对自己的判断胸有成竹的顾攸,升起一丝疑惑,询问道:
“你是男子,为什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该不会……”
叶绫本想询问顾攸该不会是和这样的女子交往过,但顾攸赶快矢口否认,并向叶绫说明道:
“公主殿下误会了,在下虽不敢自言是什么堂堂正正的君子,可辜负其它女子之事,在下从来没干过。但在下能知道得清楚,是因为在下的确接触过这样的女性。”
“哦?”
回想起往事,顾攸的眼里有一股淡淡的慨然与伤感像是烟囱中升起的白烟般飘荡着,他苦笑一声,叹道:
“这个嘛……在下就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她和她的爱人生育过一个儿子,可她的爱人却嫌弃其身份低贱,不愿带她进入自己的家门。这个女子既深爱着她的爱人,又想要报复她的爱人,她做的选择便是带着她的儿子来到长凝最为混乱、最为肮脏的外城街头居住,即便她本可以内城里安居,她想要的,就是她的爱人的一声道歉——只不过,这声道歉,她到死也没有等到。”
顾攸凄凉地笑了笑,通过顾攸的神情,叶绫已然可以猜到这名女子的身份,看向顾攸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怜悯。见顾攸一下子陷入伤感,她来到顾攸身前,微笑着安抚对方道:
“如果这个女子的在天之灵能看到他的儿子功成名就、认祖归宗的那天,我想她会很高兴的。”
叶绫轻轻笑着,而顾攸则感到一抹触动抚摸着他的心灵,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会有这天的。公主您也多努力吧!能够追随公主殿下,是顾攸的荣幸,如果公主有任何用得到顾攸之处,顾攸甘效犬马之劳。”
告别顾攸后,叶绫往杜家的方向赶去。
当和顾攸谈及起对方的母亲时,叶绫也不免念及到自己的母亲——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等自己到了杜家,应该就可以明白了。
叶绫到杜家拜访,同样得到了杜家人的热情招待,杜家家主得知是自己的亲侄女上门,一路小跑地就赶了过来。当他看见叶绫时,他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般愣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定住叶绫,久久无法挪开。
叶绫一时感到些尴尬,朝杜家家主笑了笑,拱手道:
“舅舅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