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曾和我说,在这条路上,原本就会要牺牲很多很多人,很多你意想不到,甚至是你身边的人以及你都未曾见过面的人。
就像那次在北关,那个刺杀穆镜迟的杀手。
可是就算有了这个心理准备,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复仇是为了什么?为了死去的家人,去葬送掉别人一条一条性命吗?
到头来,这还有意义吗?借着复仇的名义,肆无忌惮去杀人,这还是复仇吗?
这不是复仇,这是在往复仇两个字上,堆着成堆的白骨。
可是我陆家二十条人命就这样作罢吗?我阿爹阿娘,我那个死在她新婚当天的姐姐。
我已经理不清楚,这其中的一切了,我很迷茫,甚至是难过,我无法两全。
这个时候,有个丫鬟走到我身后,对我说:“小姐,先生让您去趟书房。”
我知道,穆镜迟应该是知道那天我在书房门前偷听,还有这封信。
他大约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来找的我。
我没有犹豫,直接去了书房,到达他房间里,他却非常和颜悦色,看向我,朝我招手笑着说:“过来。”
我瞧了他一眼,有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有半晌没有动。
他又说了句:“发什么呆,过来。”
我只能朝他走了过去,他正提着毛笔在桌上画着什么,见我来了便将毛笔递给我说:“检查你的功课,让我瞧瞧你的字。”
我这才发现他在写对联,我当即瞧了一眼说:“我的字难看。”
穆镜迟却不理我,他依旧笑着说:“先让我瞧瞧难看到了什么程度。”
我没想到他如此坚持,便只能从他手上接过那支毛笔,在国外生活这两年,我早就忘了怎么拿毛笔,我一时有些头疼,见他盯着,便只能抓着毛笔,摇晃着手,笨拙的在宣纸上一横一撇出来。
可是写出来的字极其难看,还特别的胖,毫无潇洒,毫无美感可言。
我一瞧,便觉得他是在捉弄我,把手上的毛笔往桌上一扔说:“我才不写,倒时候挂在墙上,被人看见了,肯定会笑死我。”
我转身要走,他忽然一把扣住了我手,我看向他。
他说:“谁惯着你这些臭毛病?不高兴,说不写就不写。”他指着被我扔掉的笔说:“捡起来。”
我看了他一眼,便撇了撇嘴,只能伸手去拿毛笔,继续在宣纸上写着。
可一提笔,手便又开始抖得厉害,都不知道怎么下笔,我心里一阵恼怒时。
他从后面将我拥在了怀里,握住我手说:“放轻松。”便带着我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着。
我们之间离得特别近,特别近,我可以感觉他说时,带动的鼻息喷洒在了颈脖边,温温的热热的,让人有些难受。
我不自然的动了两下,可谁知道,这一动,脸便擦到他唇畔,我吓得整个人一缩,手下的毛笔就跟控制不住一般,在宣纸上滑了好长。
我下意识:“哎呀!”叫了一声。
刚要手足无措去看他,他没有生气,只是控制住我乱动的脑袋说:“专心点。”
我不敢再乱动,便低头,任由他带着我在纸上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宣纸上却是一句,风月入我相思局,怎知相思未相许。
穆镜迟盯着宣纸上的字,好半晌,他抬手敲了敲我脑袋说:“果然,学一样,丢一样。”
我没想到他竟然怪我了,我说:“是你偏要我写。”
他问:“看来又是我错了?”
我反驳说:“本来就是你错。”
穆镜迟笑着未曾说话,只是将宣纸从桌上拿了起来,微笑的看了一眼,大约是上头的字实在看不下去,便无奈摇了摇头,将宣纸卷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画缸内。
然后他坐了下来,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我刚要从他书桌边退出来,可这一退,我才看到穆镜迟的书桌上有一封信。
那封信是我写给乔太太的,他却像是没发现我在看那封信一般,饮了一口茶,看向我问:“在看什么。”
我刚要收回视线,他的手已经拿起了那封信,然后递到我面前问:“看的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