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知道梁溪脾气,不敢帮田雨因分辨,只笑问道:
“谁不知道眠龙谷是梁溪大师姐当家?塞人去的固然不对,可接受的人就怎么敢作主呢?你才离家几日就有人敢做你的主了?倒是要好生问一问是谁自作主张。”
梁溪当下便有些泄气:
“唉,是郑媛,倒不怪她自作主张。你们知道,她总唯唯诺诺的,我是想给她个锻炼机会,就让她在我出门的时候代我管几天事,凡事任她作主。
“其他事也都还好。谁知道那些人竟是趁我不在家,又打量着郑媛脸嫩,凝晖峰的赤炷就送了人来。那傻丫头一听说是马头峰,更不好意思推了。”
郑媛出自马头峰,自小家境又贫寒,如今顺遂得意,尤其怕被人说忘本。兼之听说二赵亦是出身乡野,不知详情的她不免比别人多了些体恤之意。
幼蕖点头叹道:
“原来是郑媛收下的,她与外头往来少,历事也不多,哪里知道那么多曲里拐弯?既然你不喜欢,退回去也是有的。梁溪大师姐不同意,谁能强买强卖?”
景明听了梁溪绛英的气话,也只得打叠笑脸先应着她。
这位梁溪姑娘的脾气啊,说直率也真直率,可不代表她没有城府。索性让她说透了,将气撒光,也就好了。
眼前她还愿意来抱怨,便是没什么大碍,是还看万顷碧的面子。
若真将这位姑娘得罪得狠了,她是连气话都不吐一字的,反而在人前若无其事地浅笑两声,但转身自有霹雳手段处置,让人叫苦都来不及的。
“绛英姑娘,你尽管说,骂也骂得,打也打得。先出出气,可别憋伤了自己。来来来,给我说说雨因这不懂事的丫头干啥了!”
景明笑盈盈地在梁溪肩头安抚轻拍。
梁溪又送了个白眼仁儿过去,可对上景明的软语笑颜,她到底也再撑不住凶相,只看着天冷哼一声道:
“景明你温柔可爱,人人爱敬,我哪里敢到你这万顷碧出气?我也就是堵得慌,这事儿跟凝晖峰说不上嘴!她既是喊你一声姐,我只得找你说!”
景明点头,表示深以为然,又听梁溪接着道:
“唉怎么说呢?我发现她竟没露过面!也没坏我的事伤我的人,就是给我添了个堵。真要说什么堵,人家又可以表示无意无辜。被她坑了一把,真遇上她,我还得说说笑笑,没道理给师叔甩脸子,你说难受不难受?”
幼蕖暗暗点头:此女正是如此风格!
景明听得梁溪一顿“噼里啪啦”地抱怨,只微笑,不接话,亦自有镇定作用,有时抱怨者要的也不过是有人懂她的烦恼,并非真个寻求解决之道。
“我出门几天,回来就发现眠龙谷多了两个人!虽然只是挂名弟子,可也得瞧着顺眼不是?我唤了一看,天哦!那什么奇形怪状的一双活宝贝!实在难以入眼。都说郝瑗带出来的人好,我可真要去打他的脸了!气死我了!”
梁溪绛英难得地大呼小叫,语气跌宕生动,说的速度极快又清声脆圆,话语就如一斛珠子粒粒分明地赶着倾泻下来,却又不激烈,只见其急促利落。
幼蕖亦是难得见这位梁溪师姐现出端严大气之外的表情,那粉雪团子一般的面庞上简直写着四个大字:不可思议!一双水杏眼亦都撑得溜圆,看来委实是被眠龙谷的那两个新人惊到了。
当然,也有她跟景、李二人随意不见外的缘故。说者情绪毫不掩饰,听者听着看着不但不生恼,反而很被她的描述所感染。
梁溪说得气呼呼,景明听得没奈何,幼蕖却是忍不住听笑了——梁溪绛英不仅自个人长得漂亮,还是出了名的爱看脸,眠龙谷的一众同门都在她的督促下拾掇得体面秀洁。
这姑娘最得意的,便是身为师姐的她身后跟着一水儿的美少年俏姑娘,整齐漂亮。
以至于眠龙谷的师叔师祖挑弟子都得先问一声:长得如何?生怕梁溪瞧不上眼!
梁溪绛英说那双活宝贝奇形怪状,话虽然刻薄了些,可也有些真,赵袊赵慡这俩人,虽然瘦瘦高高,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眼睛从不正着看人,又总作怪声鬼脸,怎么看都是捏歪了的泥胚子。
是的,听到与田雨因相关,又被称为一双活宝贝,还是郝瑗的手下,幼蕖已然猜到,这十有八九是马头峰的二赵了。
田雨因还真能耐,刚刚在景明这边提了韩冉冉,想是也知道不能给姐姐惹麻烦,转头竟然就将赵袊赵慡塞进了眠龙谷!
梁溪这么爱美的人,让她整日看着歪胚子一样的二赵,是难为人家了!
幼蕖见这位梁溪师姐说完了还大呼两口气出来,似乎胸腔里已经快被气撑了,看得实在好笑。
景明无奈地回头问幼蕖:
“莫非就是你提过的那俩人?”
幼蕖只笑着看梁溪绛英:
“这俩人是姓赵么?就像一双蔫了头的向日葵?”
梁溪再度睁圆了眼,语气也高昂上去:
“你们竟然知道是谁?还真是,都姓赵,都是耷拉着个脑袋,蔫蔫儿的死样活气,捣乱起来却比耗子还快!才几天,我们眠龙谷就闹了四五回!而且,而且,你跟这俩人道理根本就讲不通!”
这一下,她越说越生气:
“连你们都知道了!是不是这俩人已经出了名的不好?我真是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的混蛋东西,当我们眠龙谷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