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能入玉台峰的,本都是修剑的好苗子,扫除怯意后,那气势,一日日的越见生机清发。
吴祯不免反思:自己从前就这么令人害怕么?他从来也没打骂过师弟师妹啊!要说严厉,教导弟子不该就是这样么?
虽然变化很明显,也令他很高兴。可他仍然有些想不通:不过就是多笑一些、话软一些,怎地就有这么大的好处?
夸奖的作用难道能胜过鞭策?疑惑,只怕错觉,不能高兴太早。且再看。
唐云看在眼里,不由感慨。李师妹不经意一个拨动,就四两拨千斤,不,拨万钧地改变了许多。
大师兄眼下还没什么感觉,但这萍末之风啊,慢慢卷动所有人,等十年二十年,两百年五百年后,看到茁壮健康饱满勃发的一代代弟子个个气势如虹,那时大师兄定然要感激李师妹的吧!
幼蕖对大师兄本来也没多么敬畏有加,只求大面儿上应付过去就万事大吉。故而对吴祯的变化她反而感觉不如其他同门那么感动。
泰山压顶、严厉苛责,本也就没入她的心。如今冰山渐化、和风细雨,她也如常面对。
她只不忘感于这太平盛世,是建立在多少人的辛劳操持默默付出的基础之上。少清山、上清山如此,道门更是如此。
虽只与唐云略聊片刻,却是窥一斑而见全豹,在她想得到想不到的地方,是多少人在支撑起青空界的巨大架构、各大宗门的周转运行。
若有机会,己身亦当回馈反哺这天地山河。目前她能做的,秉善心、行好事而已,莫问前程。
万念一转,化为无形之气归于心头,心境又厚实了一分,却不减本分澄澈。
心境的开拓令她看清,亦看淡了人事的纷扰,更觉一身轻。
岁月静好,时光如流,修习循序渐进,练功按部就班,点点闪光收获聚成细流,涓滴汇入灵台,幼蕖感觉脑中的智慧光团在缓步扩大,丹田灵湖也日益深泓。
青梗剑夜间依然飞去双鱼潭底,不似从前那般一味吸纳五行之土,而是自发在潭底游荡,还时常溜进灰白气旋里穿梭来回,似是找到什么趣味。
幼蕖有些好奇,青梗剑自有灵性,她是知道的,但从绿柳浦归来后,似乎那点自我意识更强了些。
修道者之剑,得自天地精华、山川灵气,锤炼时更得神借功,故多有灵性。但一般而言须是金丹以后,灵剑才明显有通灵意识。
比起那些沉静凝重的灵剑,青梗剑似乎太“调皮”了些。
自双鱼潭归来的幼蕖回想青梗剑在潭底的各种跳脱,不由有些好笑,足尖轻轻一点灵剑,悄声道:
“我都变沉稳了,你怎么却是越长玩心越重呢?”
青梗剑似乎听懂了,“嚯”地轻轻一抖,窜上云天再“哗”地落低,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幼蕖正笑,突然又感觉青梗剑陡然放慢了速度。
幼蕖大为奇怪,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此时的爱剑仿若司南之针,轻轻左右摇晃着,倒像是——
“你倒像是条小狗呢!嗅到了什么猎物的味道了吗?”
青梗剑又是一顿,微微颤动的剑尖指向了下方某处。
“你想去那里?”
幼蕖看向下方,山壁上生有一棵茂密的虬龙柏,深绿树冠如巨伞一般,这里的场景似曾相识。
“那里我们一起去过的呀!什么都没有!全长着荆棘条,刺人得很!”
下方,正是当年她去双鱼潭的途中无意听到冷氏姐弟对话的所在。
就是那夜,她知道了冷玥原来与萧云轫暗中相恋,却为冷璧所阻。
那时她为了避免与冷玥冷璧撞上,径直落下,先是藏身于龙虬柏树冠里,后又躲进了树下一条被荆棘覆盖的隐蔽小道。
这里的荆棘是一种名为“紫夜星刺”的药植,其籽可入药,但眼下还未到采集之时。
此物紫叶白花、遍生硬刺,若被扎一下,则痛痒难当。杼羽就曾为完成田雨因采集紫叶星刺的任务,被扎得双手满是伤痕。
虽然幼蕖有流霜束护体,可依然望而生畏。
“那里扎人得很,你是不怕,我可是血肉之躯啊!非得去吗?”
幼蕖小声嘟囔着,可还是依着青梗剑的指示,缓缓落下。
她觉得,要是她不听,说不定这主意颇大的灵剑会将她抖落在地,自行飞去。
改变往往是风起于萍末,一丁点的细微变化,若来自身具权威的上位者,则影响更广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