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今天,万氏胖了一圈,肚子都鼓起来了,胜利就在眼前,她怎么舍得去死,她不死,萧挚就更舍不得死了。
柳庄头也不问接到哪儿,能被派来看守萧挚,可见他在琅琊长公主跟前的地位,混到他这步的,鲜少有糊涂的。
领到了院门前,柳庄头驻足,“二爷就在里头,万氏也在。”站在那儿,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侍卫头领心中满意他的识趣,重重一拱手,带着属下大步踏进门。
屋里,萧挚亲手捧着一碗鸡丝碧粳米粥闻言软玉轻哄,“蓉儿,你再吃一点,否则身体哪里撑得住。”
万氏撇过脸,秀眉轻蹙,一手抚着微凸的小腹,一手抚了抚轻跳的眼皮,“我吃不下,我心慌的厉害。”
随着皇帝六十寿辰的临近,万氏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他们都清楚,武成王的脚步也近了。萧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段日子万氏总做噩梦,梦见武成王灌她堕胎药,萧挚柔声安慰,“你这是自己吓自己,父王最是喜欢孩子不过,知道你有了孩子,以前的气肯定消了,只要你多给他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他什么气都消了。”
万氏伸手摩挲着萧挚的脸,这个男人还是如此天真,可她不会也不能天真。否则如何以罪臣之女的身份一步一步爬到王府大小姐一等丫鬟的位置,又悄无声息的勾的萧挚神魂颠倒,把萧挚吃得死死的,让萧挚往东,萧挚绝不会往西。
看琅琊长公主的态度就知道,在他们眼里她的孩子都是孽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若不是身份所限,孩子早就没了。武成王和琅琊长公主是亲兄妹,他们的想法自然是差不离的。武成王不会容她的孩子威胁萧璟的地位,谁让他是嫡呢。
万氏绞着手指后悔不迭,早知道她就不回京城了,哪怕过得苦一些,变卖些首饰总能熬上一段日子,等孩子生下来,等武成王死了再回来,可现在后悔莫及。只怪她脂油蒙了心,一门心思想着,你们瞧不起我,我偏要回来膈应你们,你们能奈我何!
思来想去,只有萧挚有机会让武成王改变主意,她就不信,武成王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这世上父母总是斗不过儿女的。正如六年前,武成王妥协了,六年后,他也会的,只要萧挚够狠。
想起六年前,万氏的眼底掠过一丝怨怼,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不是萧挚突然跑到世子妃华氏面前,说要纳她,她不会落得这般被动的局面。
万氏既感动于萧挚对她的真心,可也恼怒萧挚的愚蠢。华氏死,萧璟亡,而她有身孕后,才是公开他们关系的最佳时刻,武成王再厌恶她又如何,他只剩下萧挚这一血脉,萧挚对她爱逾性命,武成王不想容也得容她,除非想让自己绝后。
可她的计划被萧挚的莽撞彻底打乱,虽然把华氏气得呕血而亡,可华氏本来就是将死之人。而因为有萧璟这个孙子在,武成王使出了雷霆手段,要不是萧挚捅了自己一刀,她被灌得就不是绝子汤而是毒药了。
万氏倏地滚滚泪流,哽咽道,“我一直想有一个孩子,你和我的孩子,他要是个男孩,一个像你一样的男孩,你知道的,这个孩子是我的命,他比我的命还重要,我就是豁出性命去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萧挚如临大敌,手忙脚乱的给她抹泪,“你别哭,别哭,你放心,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们母子,咱们一家人一条命!”
万氏含着泪绽放出一抹微笑,将萧挚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一家人一条命!”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外动静。
万氏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没来由的她想起了十六年前。祖父陷入朋党之争,最终被政敌抓到贪污的证据而斩首示众,父亲、叔伯,成年兄弟被流放,家产被没收,女眷和幼童被逐出家门。
一夕之间,她从千金小姐变成罪臣之女,老祖母受不了打击去了。
堂姐被夫家休离,羞愤之下撞死在夫家门前的石狮上。
大堂嫂被娘家人接走,两岁的侄儿却被留下了。
心高气傲的伯娘求救娘家被拒之门外后带着十岁的堂哥和侄儿投了井。
婶婶带着亲生的一儿一女被兄弟接走。
三个嫂嫂也纷纷离去。
……
转眼之间,万家只剩下一群小娃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还有她娘,却不是她亲娘。继母将他们都卖了,拿着他们的卖身钱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走了之。
她和长房的小堂姐被卖到戏班子里,天不亮就起来拉筋劈腿,天黑了蜷缩在草堆里睡觉,戏班上的人动辄鞭打他们。
过了两年,堂姐被班主带出去就没回来,他们告诉她,小堂姐去了一个好地方,每天有穿不完的新衣裳,吃不完的好东西。
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都偷听到了,她就像什么都没听到那样继续练习、表演。外面在闹饥荒,在打仗,两脚羊这词悄然兴起,所以她不会乱跑。终于有一天,一个很体面的少妇带着一个小姑娘来看杂耍,穿着一般,但是那股气度异于常人,她自然看得出来,很久以前,她也有这样的气质。
她从堆叠两丈高的椅子上摔下来,班主挥着鞭子抽她,那小姑娘哭了,于是她被救了,她抱着少妇的大腿哭诉自己的身世,最后她被买走了。
一行侍卫径自入内,头领对萧挚一拱手,“王爷命属下来请二爷。”视万氏如无物。
万氏垂了眼盯着脚尖,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扣着掌心,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往上爬,因为她忍受不了别人俯视、轻视甚至是漠视的眼神。她曾经也高高在上如天上的白云,她受够了匍匐在别人脚底下的卑微,那种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