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蛟是个极识时务的人,在鹰岩望着自己的精锐被阿秀的铁弩工队屠戮便知道不妥,当下指挥岛上的众人将背在后山岩石下的船放出来,将大部分的鹰岩众人从削壁岩的吊索上放下去,众人只是在门口放了几回火炮挡了一会儿阿秀的兵众,其他的人却都乘船,出海扬帆而去。
阿秀得了人报,立刻叫在岛外守候的两艘船跟上追击,当下同白元蛟的部众又在海上打了一番。阿秀指挥其他众人,便把鹰岩肃清,收拾的一干二净。
白元蛟不愧是海上之王,海上的路又熟悉,逃起来更是如风一般,阿秀的两艘船追着他,在海上放了几炮,都给他躲过,最终在海上逃之夭夭而去。
在海上称王数十年的鹰岩竟被海帅攻下,这消息四散传开,涂州民众更是欢喜的沸反盈天,涂州城张灯结彩,恭迎海帅的得胜返回。司空作为驻守官员,便也亲临外头迎接阿秀入城。
如此短暂时间内涂州城便安稳下来,在除去了先头的知州之后,阿秀上表禀告朝廷,天子终于又派了新任知州下来,知州大人来到,先参见了海帅,阿秀见他看来一表人才,观看履历,也觉得清白中正,对答起来都中规中距,并不见什么虚伪颜色。阿秀自觉满意,少不得又叮嘱司空多盯着些。
阿秀知道白元蛟算是人中枭雄,虽然在他手里吃了亏,但他既然不死,终究有一日会卷土重来,因此阿秀便紧锣密鼓地叮嘱司空训练军士,提拔将官,又因大破鹰岩之事,将众将官升升赏赏,蒋中则便自去了燕州。
升赏的将官之中,却也还有陈添。原来先前陈添因擅自行事,连累幼春,阿秀一怒之下,就想在攻打鹰岩之后斩了陈添,后来因为幼春有惊无险回来,又破了鹰岩,阿秀才判了陈添个“戴罪立功”,又因幼春说了些好话,阿秀见陈添也的确是个可用之才,才把他提拔上来。
至于功劳最大的幼春,却不见阿秀有什么升赏。在幼春心中,始终牢牢记得那日阿秀在船上对自己说过的话:倘若此战胜了,你就再到我身边儿来……
可是阿秀始终没有说。幼春便不提。
阿秀时常能见到幼春跟些士兵在一块儿谈笑风生,练习拳脚,幼春时常能看到阿秀带兵经过,面无表情之态。如此,阿秀在涂州多呆了些时日,思量着要近日启程回九华州去。
临别之夜,幼春便自在军中歇下,睡到半夜,忽地觉得身边儿有人,模模糊糊里,幼春还以为是做梦,便眨着眼睛看那人,却蓦地听那人说道:“春儿,我要走了。”
幼春一惊,顿时清醒了三分,迟疑着问道:“是……是大人么?”那人说道:“是我。”
幼春听得声音熟悉,本是欢喜的,忽地察觉酒气冲天,阿秀的声音又是有些怪,顿时就爬起身来,问道:“大人,你……你怎么这时侯来了?”
此刻夏日将至,蚊虫起了,叮人很是厉害。幼春一个人睡,早就挂了蚊帐,阿秀将帘帐子掀起来,说道:“我要走了,春儿,你……你可会想念我么?”
幼春听了阿秀这句话,心中有些钝钝的疼,然而见他酒气冲天,就只问道:“大人,你喝醉了么?”
阿秀不答,只问道:“你会想念我呢,还是不会?”伸手捏住幼春的下巴,微微用力,幼春吃疼,又嗅到浓浓酒气,心头一怕,伸手将阿秀的胳膊打开。
阿秀一怔,望着自己空空地手,缓缓起身,幼春垂着头不语,阿秀望着她跪坐在帐中小小人影,有些醒悟过来,蓦地倒退几步出去,又站了片刻,终于打开门,大步疾走离去。
次日,听闻海帅要回九华妙州,众百姓不舍,夹道相送挽留,军中将士更是群情涌动,有几个同幼春相好的,便来叫她。幼春躲在房中,只说自己有些不舒服,便不出门。
一直到门口的声音从鼓噪到平静,幼春一个人趴在帐子内,始终不动,一直到推门声轻轻响起,似有人走进来,幼春闷闷说道:“我身子有些不爽利,怕是病了,不要管我,叫我自己多呆片刻就好,我已经托人告了假了。”
那人不语。幼春趴了一会,觉得不妥当,就抹抹眼睛,回头来看,隔着帘子,那人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幼春眨眨眼,细看一看,蓦地呆了。
那一刻,帘子外那人将帘子一撩,笑道:“哪里有些不爽利,跟我说说,我叫大夫来看看。”幼春眼睛都看不清,问道:“你……大人,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阿秀笑道:“谁说我要走了的?”幼春呆呆说道:“昨晚上大人说的,……方才,也都有人说过的。”
阿秀说道:“哦……是么?不过计划有变,我要再多留几日。”幼春问道:“为何?”阿秀将帘子缓缓掀起,望着幼春哭的红肿的双眼,一怔之下,平静说道:“为何?我也不知……总归是公务罢了。”
幼春咬了咬唇,望了阿秀一眼,转过身去不语。
阿秀上前,细细打量她,笑嘻嘻地说道:“小家伙,你怎了啦?眼睛竟然那样,莫非是给蚊子叮了?”
幼春吸了吸鼻子,压着浓浓哭腔说道:“嗯……是,给蚊子叮了的,大人你快些走罢,留神蚊子也咬你。”
阿秀说道:“我的血是冷的,蚊子怕是不喜欢。”
幼春说道:“蚊子不认得冷的热的。”
阿秀笑道:“春儿的血是热的,人又好,长的又嫩,蚊子是极爱的,跟春儿在一块,蚊子懒也懒得咬我,春儿说对不对?”阿秀说着,便自后面将幼春轻轻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