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图拉博赶在地下坟墓彻底被掩埋之前,以金属的手抓住神剑残片,另一只手则拽住神殿边缘的一条石梁,将自己沾满尘土的机械身躯重重抛回地面。
他实践着他的计划,在瓦尔神殿静候三日,留给康拉德·科兹做好准备的时间,然后返回地表,主动引来瓦史托尔的注意。
笑神化身跳到布满黑曜石碎片的地表。碎片被取走后,能量环境彻底失衡。此刻这些晶体已经被深厚的腐化气息缠绕,几乎化作一滩覆盖整颗行星的粘稠泥沼。一大一小两个近神之物,就这样在考多利斯的表面踩着熔融的碎石极速奔跑。
数秒之后,混沌的力量在神殿的残留部分彻底爆发,黏腻的能量冲击着脆弱的帷幕,炸出恶心的庞大黑暗空洞,贪婪吞噬着现实宇宙的物质。
连串的爆破从考多利斯内部爆发,不止神殿核心,更多的隆隆震动从地层深处开始传导,震撼着考多利斯的多个板块。
黑色闪电在昏暗的天空中撕裂出大量锯齿,高温烈火和熔融的碎石从板块的缝隙中,被搅动的潮汐般的能量冲向高空。云层深处,丑角飞艇左右闪躲,在杂乱而可怖的雷鸣中,寻找漆黑大地上两个难以辨识的小点。
而康拉德·科兹麾下合唱团的圣乐依然清远而宁静,赋予世界适合灵性思考的安慰条件。欢宴持续三日,恰恰是休息的时间。
血侯离开王座,轻轻掸去长袍上或许存在的灰尘。午夜的色调凝聚在他亲手裁剪并染色的厚重长袍中,带有明亮的数道闪电纹路。一袭鲜红披风垂在王者的身后,映衬他高贵无瑕的身躯。
他站起时,欢腾的宴会瞬息静默,唯有悠扬的乐声仍然萦绕不止。
“我的朋友们。”血侯平静地说,向他的宾客举起双手。这地狱般的罪孽之都里爬上来的午夜幽鬼,如何能不懂得何谓礼节的约束?不,他当然明白这一切,他将自己限制在礼貌和疯狂的双重边际之间,“伱们对这场娱乐的宴会,是否感到满足?”
“你们能否感受到,一段历史正在被创造?这座永恒的都市正迎来一场值得铭记的改变?千年以后,万年以后,我要你们以最为崇敬的心态回顾今夜的故事,幽都的黑暗不会平静,罪恶的城市不会繁荣,但科摩罗确实将会生生不息,代代不止!”
“敬王座。”他说。
灵族纷纷举杯:“敬王庭!”
科兹露出微笑,举起酒杯,咬破自己的嘴唇,混着自己的鲜血,一饮而尽。
阿瓦塔奔跑着,笑声依然平稳:“哎呀呀,两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
天穹的残渣在逃亡者眼前坍塌,一块砖石,一片碎瓦,灰暗的世界终结于此,正如光辉的宴席正于彼处展开。
漆黑的山脉垮塌,地面成片倾斜,恰似暴风中的甲板。比宫殿楼宇更加硕大的丑陋岩石被炽热的熔岩冲上天空,又卷着烈火坠落。飞艇像树叶被狂风吹动,拖动着图丘查引擎,缓慢而艰难地靠近了佩图拉博。
而考多利斯在亚空间视野里已经变得模糊而不可辨识,地面从所有潜藏的缝隙里崩溃,化作混沌汪洋的食粮。
我伸出手,触碰考多利斯在以太视野遗留的大片残影,狂躁的行星如此之快地裂解成不计其数的疯狂碎片,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即考多利斯正在我的指尖崩溃。
这是怎样的现象呢?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我朦胧的思维仍然记叙着这场宏大史诗的最后一刹前奏,我看见千载难逢的机会被记录于我的思绪之中,而我无法拒绝。这正是一名失败的撰稿人需求的一切,一个双重交映成趣的故事。
整个考多利斯正处在被帝皇第四名子嗣的暴力举动毁坏的尾奏,这又是康拉德·科兹的欢快宴会将要迎接的血腥收尾的序曲。我将其视作一种趣味性的对照。
虚弱的混沌半神足够击败两名基因原体,再加上我自己,也许再加上帝皇吗?我想不能……但科摩罗将要燃烧,这是肉眼可见的。
在黑日之下的璀璨厅堂中,地狱般的管弦和切合脉搏的鼓声终于在科兹的安排下,覆盖了先前的神圣音乐。这让灵族后裔中保持了颓废和残酷的那一支血脉感到放松自如,压力褪去。
他们欣然接受了又一轮的美酒,这些有趣的生灵,竟然胆敢立足在那血腥王庭的主宰座下——好吧,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但权力倘若不被争取,就必然会落进敌人的手中。
当血腥侯爵的宴会攀至令人艳羡的高潮之刻,从丑角飞艇上抛出的锁链终于被佩图拉博紧紧抓住。飞艇在网道之门被撕裂之前成功逃离,满载而归,并且见证了一个世界的毁灭。
我深知位于考多利斯的剧目已经抵达终点,或者,至少是一个临时的终点。
这让我不禁我沉湎于命运编写的绝佳戏剧,而非我这可悲而无力的笔编纂的小诗,幻想着确切的帷幕将如何拉开。
我看见罕见的宿命组合成一道声音,未知的哀悼融合成统一的哭嚎。我见到这一切。
无数个世界发生过的命运在阴影深处低语着,而我们正在创造自己的。我已经看到了许多的故事,康拉德·科兹呢?他又看见了多少?
佩图拉博带着火焰而来,而一名跪拜在科兹脚下的人说:“侯爵啊,你将获得这一切。”
另一件有趣的事,我仍然没有看见维克特的所在。他本该共居主人之席,或者至少落座在副手的位置上……哦,我收回此句。维克特刚刚从厅堂的侧门入场。那么,宴会的前三天,他身在何方?
我的确没有刻意去寻找他的破绽。我只是静观其变。
让这场人员尚未到齐的宴会继续吧,我想。罪孽将为我的故事添上至臻无缺的一笔。
以太洋开始剧烈翻滚,回声从混乱的深处响起,那用多重机械的摩擦声组合而成的词汇,听起来像是“我的钥匙”。
我说:“看看,康拉德。你的敌人在这儿吗?哎呀呀,他们全部都来了。”
就这样,我那充满缺憾的叙事诗,无以用言语诉诸笔锋的长篇戏剧,其实一直是这样,不需要文字地继续着。语言的存在就是对事实拙劣而片面的表述,人类这一生命形式,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坚持捕获真相的倒影。
帝皇在上。
非常抱歉,昨天写完就睡了,醒了发现没点发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