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然道:“就算先生不说,我也必如实说来。我记不得那是多少年前之事,你容貌与此刻别无二致,驾着马车,行入山谷,来找丹春夫人,自称乃是泰家亲友,前来拜会,并有厚礼相赠。”
盘蜒神色苦恼,毫无头绪,皱眉道:“这老太婆如此放荡,我可曾与她。。。。”
霜然脸上竟闪过一丝笑意,摇头道:“当年丹春夫人刚有新欢,偷藏在洞中,虽见先生容貌不凡,生性洒脱,但既然你是亲戚,便也放过你了。”
盘蜒长吁短叹,连叫“侥幸”,问道:“我当年送她些什么?”
霜然道:“一马车的墓碑骨灰。”
盘蜒闻言愕然,问道:“我带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霜然道:“照你所说,此乃泰家风水英灵汇聚,最是灵验无比,想要带上城外小聚魂山上埋了,如此可保夫人青春永驻,蛇伯城兴旺无比。你要夫人招募百来个勇士,陪你背着这许多物件,爬上山去,修建陵墓。”
盘蜒笑道:“丹春夫人这等暴躁脾气,只怕当我是戏耍她来的么?”
霜然点头道:“先生猜测奇准,夫人当时说道:‘侄儿若不实情以告,我万万不能答应,而侄儿偷掘泰家祖坟,罪该万死,我更要将你送回泰家治罪。’
先生似有些神志不清,遂答道:‘我被蛇妖附体,要去山上墓中发梦入眠,如能一梦不醒,自然最好,但如转醒过来,必然再来向夫人请安。’
夫人勃然大怒,以为先生威胁于她,暗中拍了先生一掌,掌中蕴含阴劲,当时也不发作,要先生离去之后,掌力侵入脏腑,立时便置你于死地。”
盘蜒忽觉头晕脑胀,浑浑噩噩,心想:“不错,做梦,做梦,我是在山上做梦呢!我在梦中闯入异世,遇上了蚩尤。。。。那梦。。。。那梦是真的么?不,不,那不过是个梦。”
但为何他会有蚩尤的残魄?他,盘蜒,泰一,无论他的名字叫什么,他真扛着那许多墓碑,在山上修建陵墓,摆放整齐,随后自己躺入了墓地,在雪中长眠了数十年。
他问道:“我自称‘蛇妖附体’,那是什么意思?”
霜然道:“我们贪魂蚺往往神智异样,以为自个儿体内有蛇,胃口极大,故而常常自认中邪。我当时也以为你是同胞,但见你眼中并无异常,体内真气也极为平庸,这才没有多管。”顿了顿,又道:“但这会儿再瞧见你,你眼中紫烟便极为显著,正是同胞无疑。这十多年间,你身子剧变,终于成了贪魂蚺,这情形我从未见过,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盘蜒渐渐理清旧事,心想:“如此说来,我将自个儿活埋之后,在土中假死做梦,但我记得那梦似有数千年之久,在此世却不过短短十多年么?我醒来之后,便将自己叫做盘蜒,忘了身为泰一之事?我原先并非贪魂蚺,但眼下却已成了奸险贪吃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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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五夜凝思得真传
盘蜒又想起那泰慧所言,脑中渐渐理出思绪,已知昔日那“泰一”荒唐疯癫的一生。
他抬起头,见霜然目光平静柔和,似已看破生死,心中不忍,涌出一股照顾她、爱护她的心愿,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朝她深深一拜,说道:“多谢婆婆指点迷津,令我知悉过往,不复糊涂无知。”
霜然闪身避让,不受此拜,说道:“我风烛残年,命不久矣,能帮先生一回,我也很是喜慰。”
盘蜒道:“婆婆一言,等若令我重获新生,受此大恩,如若不报,我盘蜒还算是人么?婆婆说这般丧气话,岂不让我盘蜒心冷?不如你我来打个赌如何?”
霜然道:“先生花巧百出,又想出什么古怪点子了?”
盘蜒道:“我俩定三年之约,劳烦婆婆暂且随我盘蜒同行,不可再说这寻死不活的言语。”
霜然道:“不说便不说,但我心里却免不了这般想。这也不必定下赌约。”
盘蜒道:“好,只要婆婆不说,我心里便痛快多了。我盘蜒要在三年之内,替婆婆找到炼魂,令婆婆饱餐一顿,从此再不饥饿。如若成事,婆婆当收我为徒。如若不成,我便认婆婆做干娘。”
霜然本性子端严,闻言却笑出声来,说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我岂不都成了你的长辈?你说那炼魂,又从何处得来?唯有聚魂山中才有炼魂,而我却不想去巴结阎王,残害凡人。”
盘蜒道:“婆婆有所不知,其余贪魂蚺脑中,亦有炼魂。。。。。”
霜然面色不豫,说道:“你怎地知道?难道你曾以同胞为食么?”
盘蜒也不隐瞒,说道:“那两大恶人引发魔猎,招来阎王,杀人无数,我乃是替天行道,将这两人杀了吃魂,也算是根除祸害。婆婆心地良善,与那二人一天一地,我定要救婆婆性命,区区同胞又何足道哉?”
霜然摇头道:“我听着便反胃恶心,此事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