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淡淡问道:“小聚魂山?那不是在蛇伯之外么?这续梦鬼说要造福世人?可之后为何仍妖魔乱世,灾祸不停?”
伯顷瞪了他一眼,说道:“蛇伯城?可是在东北之地的那座斯文人城池么?你是续梦鬼,自然知道的比我清楚。”
盘蜒也不生气,微笑道:“在下失礼了,还请前辈继续。”
伯顷于是再道:“猫爬者手下不留情,两人一场激战,坠入深谷之中,其后她从深谷返回,告诉大伙儿,她已将那续梦鬼杀了。”
陆振英心中一阵酸楚,说道:“她手刃挚爱,心里定然悲伤欲绝了?”
伯顷笑道:“虎鹤神,你那前世早已领悟天道,无悲无喜,不拘泥于旧情了。”
盘蜒摇头道:“无论是神是人,心中都存有情爱,若当真无丝毫人性,迟早有执着痴狂的时候,人近妖,神成魔,从无例外。”
伯顷微微一愣,叹道:“你这续梦鬼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猫爬者。。。。虎鹤神她老人家当年便是这么说的。她告诫咱们:那续梦鬼虽死,但其恶灵轮回转世,必会重生,仍要为害世间,故而她生下子嗣,传下虎鹤双绝功夫与许多探查续梦鬼的巫术,数十年之后,就此远走他方。
她的后人,其后前往中原,当了俦国君主,便是陆姑娘您的祖先了。而历代巫者皆坚信她有朝一日会回来看咱们。今日一瞧,嘿嘿,果然如此。”
陆振英问道:“她与旁人成亲,最后生下孩儿了么?”
伯顷似吃了火药,神情惶急,大声否认道:“虎鹤神何等身份,谁敢亵渎?她是不婚而孕,乃是。。。。乃是天地灵气化作的神胎。”
盘蜒笑道:“哪有什么神胎?我猜她定是在那深谷中与续梦鬼结合,她非但没杀了续梦鬼,反而放走了他。”
陆振英“啊”地一声,知他此话太过无礼,伯顷闻言,定要与盘蜒拼命,谁知伯顷虽然老脸发红,但隔了许久,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坐下,说道:“大伙儿。。。。大伙儿也曾这般猜测,但谁也不敢明说。那场大战十月之后,她产下儿女,委实。。。。委实不太对头。她自个儿也常说:‘自己并非神人,仍有七情六欲,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她自己也闹不明白。’”
盘蜒听到此处,已将前因后果想得明白:自己定是泰一无疑,而泰一则是古往今来无数续梦鬼之一。续梦鬼灵魂不灭,不停找寻人选,前往小聚魂山,待前一个续梦鬼死去,便替那‘伏羲’续梦。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在这数千年梦境中死去,却在此世醒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那永恒的梦境之中叫做太乙,太乙武功之强,不逊于全盛的阎王,又是不灭之躯,本不该轻易丧生,然而他毕竟死了,梦境破灭,“盘蜒”转醒。他确是泰一,又不是泰一,他脑中有无数续梦鬼的梦境,梦可通灵。他成了续梦鬼,也成了贪魂蚺。
泰氏祖先受伏羲传授,欲造续梦鬼,猫爬者从中破坏,反而生成了许多贪魂蚺,那些贪魂蚺记得这些法门,这一族就此流传开来。其中或另有变数,但起源便在此间。
我本是梦中人,却在世间梦游,我是伏羲的梦么?那为何我去不了聚魂山?为何我知道许多不该知道的事?伏羲说续梦鬼可镇守乾坤,防治妖乱,那我这一醒,便是阎王乱世,万鬼肆虐的缘由么?
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续梦鬼就算续梦,世间依旧有阎王,有妖魔,有纷争,有杀戮,那续梦不过是徒劳,是妄念,是一场谎言,天大的笑话。就算续梦鬼不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或者这世道已然太糟,便由我这续梦鬼颠而倒之,倒而颠之的这么闹上一闹,哈哈,这叫不破不立,无祸则无福。
我是续梦鬼,师妹是虎鹤神,但这有什么关系?我俩注定在一块儿。传说如何,前世如何,有甚么打紧?她曾是续梦鬼的新娘,她便是属于我的。连同那猫爬者的那一份,都是属于我的。
陆振英又问了些相关的话,起身笑道:“我虽练了虎鹤双绝,但盘蜒哥哥也并非什么续梦鬼。。。。”
盘蜒忽然道:“不错,我是续梦鬼,师妹是虎鹤神,师妹正要送我去虎鹤神隐居之地,消除我身上罪孽、咒法。伯顷前辈可否替咱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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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古时文书字透情
陆振英低声道:“你要找些什么?虎鹤双绝么?”
盘蜒点头答道:“放着古人神功不瞧,岂不可惜之至?你既然是虎鹤神后人,观祖宗遗言遗书,乃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之举。”
陆振英微微一笑,对伯顷道:“不错,我已找到消除魔障的法门,前辈可否带我走上一趟?”
伯顷点头道:“虎鹤神有意,咱们岂敢不遵?”当即领盘蜒、陆振英前往一座大山洞中,此洞辽阔广大,上下相聚极遥,洞中花花草草,溪水流淌,不似石窟,倒像花园。山壁经人凿刻,光滑如镜,墙上刻字,仍星星点点闪着白光。伯顷恭顺说道:“虎鹤神,这便是您前世所留文字。”
陆振英见那文字形状怪异,仿佛人使剑一般,但剑招散乱,零零碎碎的,徒具形势,而毫无威力,确然是她俦国虎鹤剑法的样貌。她心想:“那位虎鹤神留下文书,但并无心诀,当年这剑法便是如此传入俦国的,也难怪多年来仅为仪仗花样,无法真正与人斗剑。若非盘蜒哥哥指点于我,我便是做梦也想不到以此迎敌了。”
伯顷见她凝神不语,甚是惶恐,想道:“虎鹤神欲钻研神术,我还是乖觉些,退开些为好。”于是告辞而去。
曹素看得莫名其妙,说道:“师父,这是字还是剑招?您创出那虎鹤双绝剑,可比这上头明白多啦。这上头剑招虽好看,只怕没多大用处。”
陆振英叹道:“我瞻仰祖宗亲笔留书,已是天大的福分,莫大的荣幸,岂可多求奢望?这壁上文字。。。。难以索解,唉,早知让伯顷转译出来就好了。祖宗这剑法或是得自天授,其中真谛再难重现于世。”
盘蜒忽然退后几步,站在远处,静观这许多文字,似将其当做一副画来瞧,神色喜悦,似大有领悟。
陆振英奇道:“盘蜒哥哥,你看出什么来了?”
盘蜒道:“那位‘虎鹤神’聪慧绝伦,妙悟天道,果然了不起,了不起。这上头文字乃是蚩尤离碑文,哈哈,哈哈。便是那伯顷也不认得。”
曹素与陆振英齐声惊呼道:“莫非你认得么?”
盘蜒指着其中一字,形状如人持剑,由胸口平平刺出,说道:“这似是一个‘刺’字,乃是长剑直刺之意。”
曹素笑道:“这谁都看出来啦,你准是瞎蒙的。”
盘蜒道:“这既是‘刺’字,又是断句。其下又有一刺,乃是‘被刺’之意。”说着又指一字,那字与前一字差别极小,唯独持剑人稍矮一些。”
曹素嗔道:“这不过是那位虎鹤神一字写的差了,实则是同一意思。”
陆振英脑中陡然一阵激动,仿佛凭空一道阳光穿破乌云,她退到盘蜒身边,遥望石壁,眼中神采飞扬,但仍不时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