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血寒曾这般软弱无助,楚楚可怜,她一贯温和沉着,运筹帷幄,令昔日的太乙敬畏。
血寒又道:“孤独!我好孤独!我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这世道。。。。。。这泉水,不错,没准这世道仍有冰雪神潭。这池水是天神遗留,这世上也有天神的遗迹!”
山海门的人应当欢喜孤独。隔绝情欲,超越爱恨,在自己心中,与天地斗争。血寒、太乙、苍鹰、金猴、觉远,一个个皆是如此。你为何会伤心?为何会流泪?你显露出弱点破绽了,血寒,你不该如此,你乃山海门的首领,你无需任何人保护。
盘蜒已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心声,还是血寒的哭诉。
血寒探出神识,感应这池水中古神的思绪,许久之后,她流泪而笑,说道:“这里有天灵者?这抑天山周围有古神后裔,与我一般。天灵者的血脉,每百年一轮回,降生在此地的婴儿身上,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我的孩子。”
不,不,他们就是我。
血寒拍这手,哼着歌,像是催眠的曲子,她道:“魂之初,心之始,纷纷乱,浑与浊,无善恶,无好坏。魂孤独,心寂寞,有亲友,来相见。我与你,此与彼,无差别,合为一。”
她一边唱,一边斩断自己双足,可立时又回复如初,那双血红的脚起了变化,不多时,变作两个婴儿。
血寒笑道:“天灵者。”在两个婴儿脸上亲了亲。婴儿自然不懂,但血寒依旧对他们说道:“我替你们找一户好人家,让你俩好好长大,你俩哭,我心里也哭,你俩笑,我心里也笑,你们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你们遇上难处,我会设法帮你们。”
她顿了顿,又凄凉道:“我。。。。我对不住你们,可我。。。。实在太苦。心魔。。。心魔。。。。暂难化解。我并非。。。。借你俩躯壳练功,可。。。。可我抵受不住,我。。。我活了千百年,仍与那个血泊中的小女孩儿一般软弱,着实不像话。”
盘蜒与斗神红疫相斗时,她些许记忆曾涌入盘蜒心中。他知道天珑曾在一被屠灭部族的尸山血海中找到血寒,将她抚养长大,而逐阳阎王所救下的那个少女,也曾罹患灭族之灾,血寒与那少女是否为同一人?
逐阳在找血寒,她知道此事么?
那与盘蜒又有何关系?山海门与阎王相斗,盘蜒正该幸灾乐祸,置身事外才是。
血寒擦去泪水,声音平静了些,她道:“小妹妹,小女神,你们俩会度过平凡而不凡的一生。你们的魂魄会饱尝喜怒哀乐,待你们寿命消尽后,部分灵魄会融入我体内,化作我功力的一部分。这是我血肉纵控念的习练之法,原谅我,这并非加害,而是祝福。我会保你们一生幸福,儿女成群,不受苦难。”
盘蜒心想:“从此以后,这儿每个出生的天灵者,都是血寒心魂的一部分?不错,不错,魔神心思,岂能循规蹈矩?凡人的慈悲,可并非魔神的慈悲。”
他想着小默雪,想着道儿,想着阿道,想着阿熏,目光闪烁,心头畏惧。
他心想:“从我至此后,小默雪一直跟着我,这是巧合么?不,不,她尚未识破,我能看得出来。但我需设法蒙混过去,彻底消去血寒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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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满腔悲愤洒花丛
他探至水池底部,手指触到一物,捞起一瞧,正是那构地文书,其材质强韧,半金半绸,未有腐蚀。
回到顶层,他轻触小默雪与道儿,两人睁眼,小默雪低呼一声,羞得缩成一团,道儿则失魂落魄,愧疚之情充塞心胸。
盘蜒道:“妖魔作祟,两位不过受其荼毒,何须如此?”
小默雪心想:“我。。。身子都被吴奇先生看去啦,这。。。该如何是好?不过他年纪大,足可做我祖父,或许。。。。也不打紧。”
道儿忽然连抽自己耳光,声音响亮,出手极重,第三招被盘蜒挡住,她流泪道:“妹妹,我。。。。不是东西,真该天诛地灭。”
小默雪道:“不,不,就像先生所说,那并非姐姐过错,而是妖魔太过狡猾之故。”她心知若自己显得过于委屈,道儿势必更为悔恨,于是定住心神,神色颇为豁达。
盘蜒指着那婴儿血肉说道:“那妖魔以为掌控住我,反被我找出真身,一举杀死,这叫斗智不斗勇,斗心不斗力。”
两人不知这婴儿厉害,信以为真,齐声笑道:“真多亏吴奇先生立下大功。”
盘蜒再将构地文书交给小默雪,道:“我不懂凤依族文字,小默雪,道儿,你二人通读一遍,带回去给靡葵。”
小默雪见找到宝物,先是一喜,又忙道:“不可,不可,这构地文书是巫师传给巫师的。。。。”
盘蜒道:“靡葵可曾不让你瞧了?她自个儿无能,夺不回此物,难道还欲坐享其成?你二人不学,将来再遇上危难,又该如何保住亲人?”
雪、道二女心中一动,展开文书,见上头所载咒语、野兽,极为神异,其中精要,乃是以高贵心魂,行善积德,感动善灵,从而援助。两人一时无法尽解,但盘蜒要两人死记硬背,将来功德到了,自然而然便能施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