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次见到她,总有回到熟悉过去的感觉,虽然她是美艳得让人不安的妇人,但她也是阿宙的生母。她有几分落寞的站在风中,望着桂宫封闭已久的“鬼”殿。
“夫人……?”我好奇她的神色。
她这才转身:“殿下送别赵王大军了?”
我点点头。她问我:“殿下有没有进入过这所殿?”我不置可否,元天寰曾在夜晚带我进入这里,以暗道去过他居住的太极殿的……
杨夫人笑道:“似乎皇帝们都偏爱桂宫。我也一直想来。传说封闭的殿堂里,有先皇生前画过最惟妙惟肖的一张图。但我从未看过……”
“您为先帝晚年最眷顾之人,难道先帝没有给你画过肖像?”
今夜的杨夫人就像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回答:“没有。先帝说,他已画满了一千张,就不再画了。他只用余生看我就行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宙才出生,就窝在我的怀抱里笑。先帝还说,君宙永远是你的孩子。他不属于任何人,只是你的孩子。”
她喃喃的说了几遍“孩子……孩子”,我理解了她的心情。阿宙是这个女人被最先夺走的,但也许是她最爱的一个孩子。在宫廷里,母子生分,乃司空见惯。我暗下决心:我若有子,则必将亲自抚育。但我会有子么……元天寰?
我念及他曾经认真的说,婚后让我与他一起居住到太极殿。脸蓦然滚烫,而心中冰凉。
杨夫人的声音响起:“皇上真受伤了?”
我在那一刻恢复了神智,摇头道:“这是谣言。夫人,太晚了,请回宫吧。”
一瞬间,她流露出掩盖不住的失望。她捧过一件战袍,对我悠悠道:“桂宫,这是我缝制给赵王的。假如皇上失利,这次就算赢了,还有更厉害的仗打。请你把袍子转给赵王,我知赵王对桂宫更为重视,见你机会又多。”
她又在试探我。天寰的病情,乃国家机密。而阿宙和我的以往,她如何知道?在这样的时候,战争不比任何个人心中盘算更重要吗?我严肃的回答:“我非赵王母,妻,妹,或亲近之人。慈母制衣,托于外人,总不名正言顺。请您暂回内宫,跟我一起等候捷报。”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颓唐烟消云散,又成了绝艳之妇人。她转过身,罗夫人不知何时也来了。杨夫人与她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毫不在意。邀请罗夫人入室。罗夫人见左右无人,才道:“桂宫,你应对杨夫人正好。皇上之病情,恐怕不轻。昨夜有人从北方战场来,进六王府面见王妃。六王妃今天早上入掖庭……杨夫人知道消息,就蠢蠢欲动。也不奇怪,她被皇上压制太久了。”
“压制?”我抬了眉毛。罗夫人道:“杨夫人昔日得宠,连生子女,本该升做昭仪。但先帝至崩,都不肯抬高她。我曾听先帝对文烈皇后说,对太子不利,就万万不可。因此……她不是在皇上幼年就被压着吗?”
我直接问:“皇上的腿伤严重吗?当年受伤后没有痊愈?”
罗夫人叹息:“皇上大腿上的伤本是痊愈的,乃神医庾子翼先生亲自治疗……”
我心里难过,还是强颜宽慰罗夫人道:“有上官先生在,逢凶化吉。就在这几天,浑水便清楚了。”我握紧她的手,她眼中有泪,无言点头。
我又告诉她:“夫人,我已派人去请神医,他随时会到桂宫。赵王潼关取胜,而皇上真病重,皇上之军,损兵折将,就一定会让赵显去补充的……所以……”
我断断续续,说完了我所想。罗夫人反握住我的手,怜惜的将我的一缕头发抿好。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了三天三夜。这个梦境,只围绕着芦花残的黄河岸,还有巍峨的潼关。
梦里,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我军。只有无头鬼们,在黄河岸上,因找不到回家之路而嚎哭。
梦里,成千上万的士兵,被一支隐藏在芦苇中的少年军队拦腰截断,主将大惊失色。他们四散奔逃。断裂的肢体,血淋淋的人头,堆满了黄沙古道。
梦里,有个白马上的俊秀少年,凤眼杀红了,狂野的作战。他银色的剑,刺过天与地。
“阿宙!”我惊醒,圆荷蜷缩在我脚跟:“公主?”
第四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外面的世界,静得怕人。似乎长安城只剩下几个女人而已。
下雪了?我走出鸿宁殿,晶莹的雪花不知愁滋味,玩笑般的轻舞。我搓起一把,擦在脸上,先是刺痛,然后温热,正是活着的感觉。
所有的人,还在等待,忽然,从长安城里某个角落,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后,每个地方,都有人在喊叫……是什么?
我正迷茫,谢如雅从远处出现了,他奔跑着,被雪滑倒,即刻跳起来:“公主,胜了,胜了!”
他一叫喊,桂宫里顿时欢腾一片,太监宫女们笑着跳着抱在一起。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