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大喜:“是元丫头不是?”
元春笑施一礼。王子腾连喊:“来的巧来的巧!太巧了!快些到里头去!”拉着他两个进去了。
二人不曾洗脸换衣裳,满头灰土的跟着王子腾走了半日,绕进花园走过九曲桥、桥头有人守着,到了一座四面窗户皆大开的水榭。水榭里面数张方桌拼成一张大长桌,齐刷刷坐满了人。
他两个进来的时候就听有人脆生生的问:“叔父,这是谁啊?”元春抬目一瞧,说话的正是她家堂妹贾惜春,扮作个小子模样坐着,手里还提着一支笔。
认识龚鲲的人多,立时有数人站起来喊“小龚先生”,龚鲲笑道:“果然巧,你们在议事么?”
贾琮道:“正是,才得了京里的八百里加急快报。”乃细端详了元春几眼,踌躇道,“旁边这位……莫非是大姐姐么?这模样简直不敢认。”
他话音未落,探春也站了起来:“是大姐姐!”
龚鲲道:“因半道上听说太上皇驾崩,我二人着急赶了过来,跟着的人都在后头慢慢走。”
众人忙纷纷过来相见,不认识的也一一介绍。贾琮在台湾那头要紧的人都过来了。
林黛玉掩口笑道:“大姐姐与小龚先生当先去洗漱一番才是。”
王子腾道:“是了,我着急带他们过来,把这个忘了。”忙命人引他两个去客房梳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他两个都走远了,惜春仍望着背影道:“大姐姐怎么跟在家里全然不同了?我也不敢认了。”
贾琮随口到:“快马跑了一路,晒黑了许多。”
惜春与探春齐声说:“不是。”
探春道:“精气神儿变了。”
贾琮哼道:“这个才是真的贾元春,从前那个整日弹琴写诗、不问世事的是装的。”
探春瞥了他一眼:“倒也不是装的。时势变化、人也随之而变罢了。”
贾琮摆手道:“不是随之而变。她在宫中王府尼庵皆因整日乌云盖顶、不得不装罢了。不然,她大可跟着后头那些丫鬟随从坐着马车慢慢来,着什么急?一个肯为了赶着同兄弟们一道商议大事而日晒雨淋的女子,胸中岂能没有志向?早告诉过你们,咱们贾家的女人都是有出息的。”说的探惜二人抿嘴一笑。
那两个知道今日有要事,不敢多耽误,随意收拾了会子便赶回来了。元春因见姐妹们都穿着男装,也另换了一身男装。早有人替他们搬了两张椅子来坐下。
贾琮先将贾环的书信递过去:“看看这个。”龚鲲贾元春传阅完毕,他乃道,“方才我们都私下小议论了一番,二位已看完了,可以正式开始了。”言罢向林黛玉打了个手势。
元春这才发现,林黛玉一袭青衫坐在首位,冷眼看过去有几分像她小时候看见的林如海。
黛玉咳嗽一声,端起茶盅子来饮了一口,道:“在座诸位皆有大智,也都看了京中来信。咱们今儿头一件要弄明白的就是京里头一串事儿究竟是哪些人弄出来的、有何目的、下一步他会如何?咱们下一步如何应对。为了省事儿,刘丰先说如何?”
刘丰慢条斯理的道:“我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先说了旁人必然无趣,你们先说。”
吴攸贾惜春齐齐送了他一枚大白眼子,王子腾笑道:“我知道自己老了,不及你们年轻人灵光。你们说,我听着。”
惜春先道:“环儿信中所论的曹大通之事,大约是没错的。只是那李国培显见也不是大皇子的人,不然他又岂能不顺势拥立?过了那个点儿指定没大皇子的份了。二皇子曾得今上垂青、群臣多半会拥戴;若有权臣出来,必然拥立幼帝。”
探春道:“从皇陵回京也有十几日的路程,保不齐有人提醒他或是大皇子,单凭些许人马难成大事、圣人只是落在贼手并未驾崩,他们便冷静了些。”
贾琮道:“都不在点子上。他若有魄力,先拥立了再说,圣人既单人落在叛臣手中,借刀杀人甚至玉石俱焚皆非难事。此事最要紧的一节在于,不论真假,李国培一直表现出拥立之意,却在已到京城之后悬崖勒马。他若不勒马,必然被留在宫中的御林军乱箭射死。”
龚鲲笑道:“不错。他若有心拥立就得弄京中留守御林军一个措手不及,偏御林军已得了林大人等传信有了防备,他的算盘落空了。他怎么会知道御林军已有防备的?”
探春道:“莫非是他发觉老爷林姑父不见了,疑心他们快马回去报信?”
贾维斯道:“文武百官那么多,少了几个也难以觉察。且林海苏铮贾政三位大人都不当是李国培认识的,他自然无法察觉不认识的人不见了。”
贾琮击掌笑道:“那么问题来了,谁会留神到林海苏铮贾政不见了呢?”
吴小溪道:“林尚书不见了,司徒磐必然首先察觉,只暂不知是落在半道上、留在皇陵还是设法溜走了。他再顺便去寻林海的好友苏大人,也不见了,八成就能疑心到贾环头上,他知道这两位皆是他先生。再一查,荣国府的贾政大人也不见了。不是环三爷救走的还能是谁?”